懿貴妃趕到鍾粹宮的時候,眾妃已經到了七七八八了。自打升為貴妃之後,懿貴妃再也不像當年那般提前過來,然後畢恭畢敬伺候皇後梳洗。倒不是懿貴妃不敬皇後,而是現在她的身份不同了。她得掐準時間,在眾妃之後到,皇後之前來,這樣才能顯示自己僅次於皇後的貴妃身份。
宮裏也沒有什麼大事,皇後就吩咐了一下,讓眾妃時常去看看因為失子而悲傷病著的玫嬪,又說了皇帝快要三十大壽了,眾人也得準備一下慶典。說完正經事後,幾個妃嬪就開始閑話家常起來。
“呦,婉嬪你這個發髻是誰梳的?”懿貴妃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笑著道,“平時你文文靜靜地不愛紅妝的,沒想到今兒倒弄起新穎的發式起來。”
婉嬪臉上一紅,柔聲細語道:“瞧貴妃說的,我宮裏梳頭發的宮女手傷著了,我著急趕來請安,就問還有誰會梳發髻。有個小李子自告奮勇給我梳,我平時也不講究,看的過去就成了,沒想到那孩子還真有點本事,梳的還挺好看的。”
懿貴妃毫不客氣道:“哪個小李子,能有這麼巧的手,也借我使使唄。”
“叫李進喜,”婉嬪客氣地笑了笑,“貴妃要是不嫌棄,我便讓他去儲秀宮伺候一下試試。”
坐在上座的皇後也不禁笑著打趣道:“這宮裏還有誰比貴妃會打扮,貴妃就會欺負人家婉嬪。”
懿貴妃笑道:“那奴才就送婉嬪一套新做的點翠頭麵,也好謝謝她借那雙巧手為我梳頭。”
一番說笑後,眾人便散了去。午睡剛起,那李進喜就拿著梳頭的匣子來儲秀宮請安。懿貴妃穿好衣裳就讓安德海傳他進來伺候。這李進喜雖然年紀小,可本事卻不小,拿起梳篦就麻溜的梳了起來。
旗人女子的發式名叫兩把頭。通常都是兩支扁方盤發斜插於後腦頂部,中間再用紅頭繩固定,再在兩側裝飾簪花頭麵,耳挖簪等飾品。可這李進喜別出心裁,中間不用紅頭繩固定而是另取一隻扁方橫向架起,又用真發與假髻相纏,還在後腦勺處梳了一個向後翹起的燕尾髻。
這燕尾髻本事明朝末年興起的漢女發式,早年滿人入關後,宮中禁止纏足燕尾,杜絕漢人衣裳發式。可漢人衣裳著實美麗婀娜,這旗人女子漸漸的也受到漢人衣裳的影響,關外時候為了方便幹活而設計的馬蹄袖漸漸變成了漢人款式的大袖,而燕尾髻近幾年也逐漸在旗女中流行起來。
懿貴妃看著李進喜梳的這別出心裁的發髻,臉上甚是驚喜,問道:“小李子,你是怎麼學會這個的。”
李進喜乖巧地回答道:“奴才隻是在家中給娘梳過頭,其實都是懿主兒您不嫌棄,您本身就國色天香,梳什麼樣的發髻都好看。”
“瞧這孩子嘴甜的,”懿貴妃照著鏡子,對李進喜道,“既然頭發都梳好了,那首飾也幫我帶上吧。”
這帶首飾也是個技術活,怎麼擺放,怎麼搭配,都是有講究的。李進喜接過秋楓遞過來的首飾盒,一件件的在懿貴妃頭上比劃。
“這外頭總算消停些了,”懿貴妃漫不經心地看著金燦燦地護甲說道,“洋人總算被打跑了。小李子,你說是吧。”
李進喜一愣,連聲道:“是是是,懿主兒說的是。咱們皇上鴻福齊天,洋人不敢造次。”
“照我說呢,這可不光是皇上的福氣,也是咱們朝廷裏有不少個人才,”懿貴妃玩味地看著鏡中的李進喜道,“就比方說肅中堂吧,要不是他有骨氣有主見,咱們怎麼能打贏那洋人呢。”
李進喜擺弄好了以後,畢恭畢敬地對懿貴妃道:“懿主兒,奴才弄好了。”
懿貴妃對著鏡子扶了一下鬢發,笑道:“梳的不錯,小安子,賞下吧。”
安德海沒好臉子地遞給李進喜一個銀錠子,李進喜跪下來給懿貴妃磕了個頭,又謝恩後,就退了出去。
看著李進喜遠去的背影,懿貴妃暗自心想,這下算是成功一半了。剛才那些話,當然是懿貴妃故意說給李進喜聽的。懿貴妃早就知道自己被肅順視為眼中釘,現在這個檔口,肅順借著勝仗之事正作威作福呢,必須想法子跟肅順示好,避過這會子風頭,看看後麵的局勢再說。
李進喜果然沒有辜負懿貴妃所望,在向鄭親王和肅順彙報宮中情形時候,也將那天懿貴妃的話轉述給了二人聽。
一向自負的肅順得意道:“不過就是個風往哪吹,就往哪倒的無知婦人。八成是之前收了鬼子六的好處,幫他吹枕頭風。現在看僧格林沁打了勝仗,才知道誰才是真正能掌控大局的。由著她去吧,成不了什麼氣候。”
此時的奕訢也是韜光養晦,在家避著風頭。過完了一個安安穩穩的年,果然就出了事情。皇帝還在圓明園排練新戲,那英國公使和法國公使葛羅就再起戰火,帶領聯軍三萬餘人,先取舟山,再取渤海灣,再次兵臨大沽口。
可有了上次打了勝仗的底氣,皇帝不慌不忙,隻叫僧格林沁加強大沽口的防禦,隻要戰艦開不到天津,就一切安好。
這民間一直有個傳說,大概是從道光年間傳出來的。說是當年乾隆年間,英國的馬嘎爾尼使團來京麵聖,遭到重重難題,尤其是朝廷要求使臣三跪九叩,最終雙方達成協議,馬嘎爾尼隻行單膝下跪禮節,不用三跪九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