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靠在炕上,兩個眼圈黑的跟炭似得,時不時地還咳嗽一下。欒太請過脈後,與李德立相視一眼,兩個人都心知肚明。肺癆的確會使人麵色慘白,咳中帶血,可眼圈發黑,身體消瘦,口中流涎,渾身發癢的症狀擺明了就是犯了煙癮。
肅順等大臣坐在簾子外頭,等著兩位禦醫診脈複命。欒太自知沒有李德立那般圓滑,便一個勁對他使眼色。李德立也不敢胡說,隻得搪塞道:“皇上還需靜養數日,其次就是要戒酒,微臣和欒太醫商量了一下,我們還得換個新的方子給皇上服用。”
欒太一愣,那裏跟他商量新方子了,這不是要拖自己下水嘛。杜翰見兩個人神色不對,就道:“欒大人,李大人,有話就別瞞著了。這脈案都是要收入檔案的,不能信口雌黃。”
杜翰說完,焦佑瀛也接著道:“你們就說皇上這病能不能治好吧。”
欒太沉默不語,李德立發言道:“皇上洪福齊天,自然千秋萬歲。”
“別說那些搪塞的,”平時肅順對李德立的圓滑還有幾分欣賞,可今天隻覺得聒噪,“欒大人,你來說說。”
肅順已經發話,其他軍機大臣也在一旁,欒太隻得硬著頭皮道:“這癆病本就不能急於一時,若是皇上能夠謹遵醫囑倒也能細細調理,隻是皇上他。”話沒說完,欒太急忙用眼神向李德立求救,這皇上抽鴉片的事情到底該不該說。
“皇上到底怎麼了?這裏沒有外人,都是皇上的近臣,欒大人有話就直說吧。”說話的是皇上的姐夫,禦前大臣六額駙景壽。
欒太看李德立毫無反應,索性實話實說道:“皇上他,他似乎用過鴉片。”
肅順聽完這話,忙扭頭瞪著載垣和端華。載垣和端華著實尷尬,載垣急忙道:“鴉片能止咳,皇上也沒有用錯藥。欒大人是否太大驚小怪了。”
景壽駁斥道:“就算能止咳,也不能亂用啊。這主意莫非是你出的?”
見親爺和額駙爭吵起來,李德立馬上插嘴道:“所以微臣和欒太醫想了新法子給皇上止咳,用鴉片做藥引卻無毒性。”
肅順就坡下驢道:“那還不快去擬方子。”
李德立和欒太慌忙退下,還沒到太醫院,欒太就焦急道:“你真有方子治皇上的病?”
李德立掃了一眼四周,拉著欒太低聲道:“皇上還能有多少日子,你還不清楚嗎?”
“那你還誇下海口!”欒太壓低嗓音,可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我隻說了給皇上止咳,沒說能治皇上的癆病,”李德立嚴肅道,“如今皇上的身子骨,哪還能經過戒煙的折騰啊。”
欒太道:“可皇上要是不戒煙,那身子壞的更快啊。”
“所以說咱們來個折中之法。”李德立用手比劃著,“咱們就在藥裏頭多加點罌粟殼進去,多少緩解下皇上的煙癮,也不至於像抽鴉片那樣傷身子。”
“這法子能成嗎?”欒太對此表示懷疑。
李德立搖了搖了頭:“除了這個法子,我也沒有旁的主意了。”
欒太見李德立也沒有辦法了,隻得點頭道:“成,就聽你的試試吧。”
安德海出了宮門後,就老覺得後麵有人跟著,可一扭頭人又不見了。安德海向來機靈,走到朱學勤府前後就徑直走了過去,絲毫沒有停留。拐七八繞的跑了半天,也沒有把後麵的人給甩掉,安德海不禁心裏大罵,這是誰家的狗死死地盯著人不放。
不把那人甩開,朱學勤府上是去不了了。安德海隻好在大街上閑逛,忽然走到脂粉攤前,安德海上前對攤主道:“給我拿塊西洋玻璃鏡子來。”透過鏡子一看,遠處死死盯著自己的不是旁人,正是李進喜。
“好小子,竟敢盯著你爺爺不放,看我怎麼治你。”安德海把鏡子一收,扭頭就往宮裏頭回。進了宮門,安德海直奔頤誌堂,自打來了熱河,懿貴妃就一直住在這裏。
“什麼?”懿貴妃眉頭一挑,驚訝道,“你被那個叫李進喜的小太監給盯上了?他還跟了你一路?”
“可不是嘛?”安德海誇大其詞道,“沒想到宮裏頭全是他們的眼線,您已經是四麵楚歌了。”
“難不成咱們連消息都送不出去了?”懿貴妃焦急的用金燦燦的護甲在桌上滑動著。
安德海知道自己送信沒成,便獻計道:“要不然,您試試走七福晉那條路。”
“派你出去都那麼紮眼了,要讓個王妃來回,那不就更挑明了有事傳達。”懿貴妃馬上否決了這個提議,“秋楓出宮又不方便,這還能怎麼辦。”
“那就拔掉李進喜這個刺。”安德海麵露凶光,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懿貴妃撫摸著木桌邊上的雕花,笑道:“這刺要是拔了,也隻是讓自己舒坦一下。可要是紮回去了,可就得讓別人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