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以後,流蘇做了一個決定,不再住學校的宿舍。
冷雨煙女士沒有問她原因,隻是撫摸著她的頭,柔聲說:“好”。
每天有課的時候,坐著勞斯萊斯準時出現在校門口。課一結束,立刻上車離開。
這已經成為流蘇在南洋大學唯一能拿來讓其他人說道的了。而在冷雨煙女士的眼裏,她的寶貝女兒隻是又回歸到了上大學之前的狀態,上學,吃飯,窩在房間裏看書。
但似乎,話,變得越來越少。
直到大二結束學期的期末考試,流蘇才再次見到沈小天。他好像瘦了許多,黑了許多,臉上的顴骨高出了許多。
流蘇坐在車上,看著人群裏的他,說說笑笑。終於釋然,他的笑容還在。
沈小天注意到流蘇的目光,回望過來,她卻立刻升了車窗,叫司機開車。
不知身後的沈小天是以怎樣的表情在看她。
流蘇很想知道,但害怕知道。
***
剛從法國休假回來,冷雨煙女士就張羅著一屋子的仆人為流蘇準備二十歲的生日宴會。
流蘇想拒絕媽媽的熱情,可冷雨煙女士就去找爸爸尉遲晴海先生哭訴,“流蘇爸爸,你來說說,我辛辛苦苦十月懷胎把我們寶貝女兒生下來,好不容易盼著她滿二十歲了,可現在就連我為她舉辦生日宴會這個小小心願她也不願意幫我實現,這真是太叫人傷心了。我的心好痛,流蘇爸爸,你快幫我叫救護車!”
流蘇悠哉悠哉地一口塞一顆紅提,口齒不清地說:“媽媽,你現在的說辭和給我辦十八歲生日宴會時的說辭一模一樣。”
媽媽不理會她,在爸爸懷裏哭得更加肝腸寸斷。
“好了好了,我幫你勸勸流蘇。”爸爸最受不了媽媽的哭功,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
然後他就將目光拋向了流蘇,流蘇卻先聲奪人,“沒戲,你們上次給我辦生日宴會時就答應我以後再不搞這些名堂的。”
“我們是這樣說過,可是上次也聽你的要求沒有邀請記者媒體。可現在不一樣了,眼看著你就要繼承翰宇了,怎麼能不在媒體前露露臉,造造勢呢!”
“爸爸,我大學都還沒有畢業呢!”流蘇把一顆紅提塞進老爸的嘴裏,“你別盡想著和我媽出去環遊世界,我至始至終都沒打算接手翰宇。”
“你不接手誰接手?”冷雨煙女士插進話來,“不然你就去給我找個有出息的女婿,我們把翰宇交給他。”
“我終於明白了,什麼生日宴會,你們恐怕是想趁這次機會挑女婿吧。”
尉遲先生和冷女士相對一笑,異口同聲:“我們可沒有這麼說過哦。”
流蘇氣極,誰叫她攤上這樣的父母。一心想著找個信任的女婿,把翰宇交給他,然後自己就好去享受二人世界。
不過,流蘇也明白,尉遲夫婦真的太累了。
也是時候,好好休息一下了。
***
翰宇集團獨生千金尉遲流蘇的生日宴會終於在亞洲海灣大酒店隆重舉行。
早上七點流蘇就被冷雨煙女士弄起來收拾打扮,她現在隻覺得困得不行。車子還沒開到亞洲海灣,她便在後座睡得天昏地暗。
司機李叔叫了她好半天,她才睜開惺忪的睡眼。踩著十厘米的Jimmychoo定製金色高跟鞋,流蘇踏出車子的第一步要站不穩。
車旁的一人立刻伸出手扶住她,她抬眼準備道謝,但對上雙眸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他注視著她,同樣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李叔不悅地掀開那人扶著流蘇的手,兩人才回過神來。
流蘇順了口氣,問:“小天,你怎麼在這裏?”
沈小天笑,但笑容裏盡是苦澀的味道,“還能做什麼。”他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暑期兼職,門童。”
流蘇收緊拳頭,心裏滿滿不是滋味。沒想到,他們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麵。
她還想跟沈小天說點什麼,但嘴一張,卻不知該說什麼。沈小天自然地把腰一彎,手一伸,語氣溫和:“小姐,裏麵請。”
流蘇看著他深深彎下去的脊背,終於明白為什麼上次她將刺身帶給他吃他會是那樣的態度。
原來,他們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
生活觀,價值觀,金錢觀,都不一樣。
在流蘇看來把好的東西贈予別人是一種分享,可不管是沈小天,還是羅雲雲,那種所謂的分享不過是在他們的心上紮了一把鋒利的尖刀。
刀刃所到之處,都是無法愈合的傷。
在流蘇二十歲的時候,她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別人不願意靠近她,不是因為他們羨慕,不是因為他們嫉妒。而是因為,自尊。
哪怕自尊會因為生命的無奈而一點點地放低,也不會全然磨滅,消失,殆盡。
為了沈小天的自尊,流蘇高高地昂起頭,不讓眼淚落下,自信地走入今天屬於她的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