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鳳娘粗糙且凍疤遍布的手,莫秀才心疼得直掉眼淚。
“莫郎,你看,老夫人給了三吊錢,足夠你進京了。”鳳娘高興地揚起手中的錢袋,興奮地說道,有盤纏送莫郎進京,解決了難題,心裏輕鬆很多。
莫秀才一陣心酸,緊緊地把鳳娘攬在懷裏,怨恨地望著朱府大門,這一刻,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的無能,如果上一年有錢給主考官送禮,也不會到最後被人頂替了名額。
回到三間茅草屋的家,聞著從隔壁劉老爹家飄過來的臭豆腐味,莫秀才心裏更是煩悶。
望著鳳娘準備好的幹糧和一件新做好的白色書生長衫,莫秀才重新擁抱了一下日益消瘦的鳳娘,說道:“你怎麼把錢都給我了,咱們孩子出生,也得一大筆錢呢。我隻需一吊錢即可。”
“不,莫郎,窮家富路,你遠走他鄉,少不得錢財傍身。我在家,還可以做些針線活,能夠把孩子養成人,鄉裏鄉親,也能幫襯些。等你兩年後狀元及第,想必他也能喊你父親了。不過,莫郎也不要太大壓力,狀元什麼的,不重要,隻要能考中進士,圓了你的夢,施展你的才華,這就夠了。”鳳娘安慰道。
“鳳娘,等著我,我一定會高中狀元,然後風風光光地接你進京。”莫秀才握緊拳頭,背上包袱,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鳳娘站在柴門外,望著莫秀才一直走得不見蹤影。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鳳娘生了,還是可愛喜人的龍鳳胎,因為莫秀才臨走時,就交代過名字,男孩叫莫元,女孩叫莫妝,取狀元的諧音。
或許是天可憐見,這名字都有了歸宿。
幾層秋雨過後,天又涼了幾分。
每日雞鳴,鳳娘總站在鎮子東頭的小山丘上,算算日子,宣州的鄉試秋闈應該結束了吧,也不知道莫郎考得如何,如果能中了舉人,她們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日子一天天過去,鳳娘始終沒有等來縣衙的報喜官人。
這一天,鳳娘給趙員外家送刺繡。
又得了幾十文,莫元那小饞貓也能吃上肉糊糊了,這是他的最愛。
莫妝一點年紀,就知道四處瘋跑了,等再大一些,就送她去朱府學些女工,隻是這孩子太愛動了,一點沒有女孩子的文靜樣子,還老是欺負莫元。
莫元倒像個嫻靜的女孩子,不愛說話,很像父親的性格,還老是問父親去哪了。
每當這時,鳳娘無言以對,莫郎走得太久了。
賣肉的張屠戶一看她走了過來,笑嘻嘻地說道:“莫家娘子,你這是買肉慶祝嗎?聽說莫秀才,哦,不,應該是莫老爺高中鄉試第一名,連宣州的布政使老爺都親自請他吃飯,咱們這原陽縣都轟動了。”
往日裏,這張屠戶待答不理的,給她的肉還缺斤少兩,總撿油多的,今個怎麼轉了性子,等等,莫老爺?難道莫郎中了舉人?
看鳳娘驚愕的樣子,張屠戶心裏後悔,以前賣給鳳娘的肉太次了,一看她表情,就知道鳳娘不曉得,忙把一塊足有半吊錢重的五花肉砍了下來,又裝進袋子裏一塊細排骨,笑道:“莫家娘子,早前,我被豬油蒙了心,有很多得罪的地方,你千萬別跟我這莽夫一般見識。這些豬肉就當賠罪,也給莫老爺賀喜了。”
鳳娘怎能白要他的肉,可惜,這張屠戶硬塞進她手裏,還說:“快走吧,報喜的官人正在等您呢。你也少不得打賞衙門的人,怎能跟我這耽誤功夫。”
也對,如果付了肉錢,她就沒錢打賞了,這要是丟了人,莫郎臉上也無光,說道:“那先記在賬上,過兩天給你。”
“好說,好說。”張屠戶目光複雜地望著這朱府出來的俊俏丫頭,好像一夜就變了天,麻雀變鳳凰,這鳳娘就成了貴婦人,恐怕連朱家都比不上了,這莫秀才真是走了狗屎運,落榜多次,今年竟然高中一省解元,敢說什麼,給他幾個豬膽,他也不敢去莫府要錢,別看莫家就幾間茅草屋。
剛回到家,鳳娘就看到幾位穿紅衣的報喜人,正恭敬地站在柴門外,而柴門內的莫妝姐弟一臉警惕地望著他們,絕不開門,就好像如臨大敵一般。
偏偏,這幾位縣衙裏的官人,一改往日凶神惡煞的樣子,頗為討好地望著莫解元的公子、千金,不敢有什麼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