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他會穿著那件戰袍——大風衣來找我。盯好目標以後,他提著自行車走,大衣內口袋裏有個鉤子,掛著車橫梁讓別人看不出來沒開鎖。我則在旁邊假裝聊天,讓別人不注意我們。
到了僻靜的地方,我跟他便開始撬鎖。很簡單,隻需要一根五角錢的小鋸條和五分鍾時間,一切都可以搞定。
我跟他一人一麵拉著鋸條,那根還沒有小拇指粗的鋼鎖很快就斷了,稍微一扭,一切結束。隨後騎到老K的朋友家,重新噴漆等等,第二天我跟他就能一人收入一百塊。
至於上千塊一輛的車的配鎖,例如“阿美尼”那種又粗又硬的環形鋼鎖實在太難搞,所以我們暫時隻偷那些便宜貨。我懷疑老K在這方麵是個人才,或者,簡直就是一個天才。
那一陣子我跟他收成不錯,不過這消息很快被其他哥們知道了。結果不到兩個月,所有居民樓裏的自行車都掛上四五條鎖,讓我和老K非常鬱悶。
記得有一次,我跟他尋覓了兩個小時也找不到合適的目標。這時候我對著路旁的一輛稍微舊點的變速車罵了一句、踹了一腳——這種舊貨我們是不屑去偷的,結果那輛車的車鎖居然開了。那是我偷的最容易的一輛車,也是最後一輛。
我不是一個花錢無度的人,兩個月搞來的錢讓我舒服的過了很長時間。我把它們放到枕頭裏,山屁哥曾告訴我那些走私的人從來不相信銀行,他們的錢都埋在地下。我家是二樓,我沒辦法埋在混凝土中,隻好放在枕頭裏。感覺很充實,總誤以為衣食無憂,自己還算有些出息。
後來片警找到山屁哥,讓他約束一下小弟不要繼續盜竊。於是我們第一次聽從了警察叔叔的話,安分的繼續在各自的地盤溜達。
我第一次找哥們替我出頭很快也來到了。
修鬼畢業以後雖然不情願,依然得聽從父母的安排去念自費高中,有的時候我很羨慕他。一個正常的人不會因為自己厭倦而去評判別人的生活,我總勸修鬼好好學習,以後開個公司讓我去看場子。不過我清楚,這小子根本不是那塊材料,因為他除了“Kiss”和“Fuck”以外居然沒學會其它用得上的英語。至少我還會一句“Beautiful”,這是菲菲教我的,有空寫情書的時候我都會用上。
修鬼在學校因為點小事跟人吵起來,都是自費生(我們叫這種人為自廢生),誰也不服誰。修鬼吃了點虧,衣服也被扯破了。
我接到修鬼的傳呼後馬上就把老K找來。上次我給他出過氣,這次他沒擺架子,不一會就整來十幾號,全是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那時候我特羨慕老K的大哥大,那是山屁哥給他的,黑珍珠,買的時候九千多塊。不過當時他還是用公用電話叫人的,這點挺丟人。
晚上高中放學的時候,我們一批人把校門口堵住。修鬼在門口認人,一個一個的放,把傳達室的大爺嚇得半死,躲在裏麵想報警。斧頭在傳達室門口溜達一圈,那老家夥馬上老實了,我看見斧頭露出了刀子。
跟修鬼打架的是四個小子,其中兩個牛烘烘的在前麵推著自行車走過來。看起來是有錢人家的孩子,總以為錢能搞定一切,傲慢的態度讓我們很不爽。
錢確實能搞定一切,但是沒有錢的人也一樣可以做到,隻要豁得出去。這社會就這樣子,那些成天叫嚷著日子苦的人都是有點積蓄又不能隨便揮霍的廢物。有錢人沒時間抱怨,窮人沒心情嘮叨。
那兩個小子剛走到校門口就被修鬼認出來,我還沒動手,老K的朋友就衝上去把人幾下砸倒。有個家夥被壓在自行車底下,拚命想從三腳架中跳出來的時候,老K十分蔑視的把他踹了回去,冷笑著罵:“操你媽的,你他媽以為自己開坦克呢,還想上開門?”
剩下的兩個小子挺精明,他們發現風聲不對,扭頭跑去校長那裏報告。其中一個就是挑頭揍修鬼的小子,帶著眼鏡,個頭挺高。
校長帶著幾個老師把四個學生送到會議室,隨後讓我們也跟進去。第一次進那種嚴肅的地方心裏還真不適應,掛著的那些先驅們的畫像看起來有些諷刺的意思,尤其是國父肅穆的眼神,讓我覺得自己很猥瑣。問清楚原因之後,校長也不願意驚動了警察,畢竟這種事情會給他的學校抹黑,希望我們私下解決。
“解決?好辦。我們來就是為了出口氣。”老K說話很直接,“讓那四個兔崽子給我哥們認個錯。你也看到了,衣服破了得賠,幫忙也得拿錢,自己算算吧。”
我看到校長的臉色青一塊、紅一塊,大約活了半輩子也沒算過這種賬。
四個小子答應一人拿出五百塊給修鬼,然後老K當著校長的麵一人抽了一個嘴巴,“都他媽學老實一點,再有這事我整死你們!”
我發現校長和其他老師氣的開始發抖,急忙拉著老K和其他人離開了學校。
後來收到的兩千塊錢給了老K他們一千五,我把剩下的五百還給了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