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事情經過告訴她以後,藍眼睛才停下了喘息,並沒有怪我。當然了,我也沒想到警察會跟混子湊在一起。那個年代在這種小城市裏警察並不是個討好的職業。混出名堂的狠人大多拉上走私線,回頭就可以投標大廈,或者開一些酒樓商場,對付這種身價上千萬甚至上億的人,政府不下指令,沒有警察會勇敢到自己去操練操練。
混的稍微差一點的就像山屁哥,攏到一些場子收收“管理費”,抽水錢,或者替一些老板出頭。也許賺頭最大的就是榨小姐。對於這些人,警察一般也不會去惹。雖然不像走私團夥一樣財雄勢大,不過能搶下場子,罩得明白的人也不是什麼好欺負的人,真要是走在夜路被捅幾刀,警察也得自認倒黴。
其他的就是單幹。有點頭腦的去境外搞些東西回來,有膽量的就自己玩玩新東西。以前有個小子挺牛,自己在倉庫裏造假錢,雖然假的有些過分,起碼有點技術含量。可惜剛印的兩萬塊還沒等兌出去就被警察逮捕了,據說判的很嚴重,建市以來第一起假幣,算他倒黴,在這種偏僻地方脫穎而出了。
在市裏舞廳玩的時候也遇見過兌假幣的人,大概是三十到五十塊真幣換一百假幣,做工精良,挺藝術的。不過我沒敢,這可是直接挑戰警察的臉麵,萬一搞大了,人家不得下崗嗎?
混得最差的就是我們這些半生不熟的小混子,跟傻麅子一樣衝在前麵掄刀,最後還得自己進去頂罪。當然,小混子並不是指年紀小,那些三四十歲仗著認識幾個親戚或者門口的哥們的人也得歸在裏麵。警察對付這種人最得心應手。城市是東西走向,在我家相反方向——東郊有片地方叫青溝,也叫張家溝。那裏的人大多姓張,可能是建國大遷徙時候集體搬來的。前幾年有幾個家夥在那裏橫行霸道,什麼大張、二張之類的,因為多少有點親戚,其他人到那裏找他們麻煩的時候都得吃虧。不怕沒有錢的,就怕沒有臉的,最後這幾個小子跟警察耗上了,小五四一掏,砰砰幾槍就都被放倒了。腦袋這東西,多少都得放點涼水進去,該清醒的時候就清醒,如果不對付我們這種人,警察整天還上班幹嘛?可惜這些家夥是聽不到了。
後來一些單位自己建立小區,為了規劃管理,在那裏也設置了一些派出所。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安排人手的,至少我家樓下的派出所裏的警察全是廠子裏整天不上班,領導又不敢開除的痞子。
老話說的不錯,以毒攻毒。挺好用的,這些痞子路子野,人脈廣,初期是讓周圍的混子都安靜下來。不過很快兩股人又勾搭在一起,真的,換了衣服,我還真分不清誰是誰了。
在旱冰場遇見的警察差不多也屬於這種,可惜當時腦子太亂,沒看清楚警察局掛著什麼招牌。
當然,還是有一些非常不錯的警察,梗直、堅毅,不過並不是每一位都能得到應有的福氣。我一位朋友的父親是派出所所長,十多年連輛配車都沒有,天還沒亮就騎著自行車第一個去所裏報道。擦桌子、收拾文件,沒有一點架子。那些年裏經過他手的案子沒有一件因為人際關係或鈔票原因而通融,一家四口一直憋在十幾平的房子裏住著。
後來案子牽涉到真正的黑社會,沒等定案,他就在樓下被一輛沒有改裝的走私車撞死了。司機是一個混子,一口咬定是交通意外。很可笑的意外,他住在小區,裏麵是禁止汽車通行的方磚路。事情發生以後,竟然很快被裁為“意外”。火葬那天我朋友說隻來了寥寥幾個人,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卸磨殺驢,還是根本擔心自己的安危,反正社會就這麼一回事。黑社會不一定是黑社會,白社會也不一定是白社會,中間總有點東西可以溝通、掩蓋。
這次事情並不是我的過錯,藍眼睛語氣含糊的誇獎了我的“義氣”,一切就跟我想象中一樣。不過不能怪她,女人的愛總是自私的,單純隻為了男人。而我們這種人在某些時候會選擇“愛”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兄弟,即使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