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這個人有點太高看自己。對我們這種人來說,世界上沒有誰欠我們什麼,什麼結果都是自己應得的。健國哥一直拉我幫忙,好歹也是看得起我。這次我沒有拒絕,而且一直在家閑著的滋味不好受。
土豆知道以後很羨慕我,海鮮店是在市區裏新開的。那裏不屬於我們的勢力,健國哥一定能介紹其他人給我認識,需要的時候這些人也都會成為我的幫手。也就是說我的“身價”可以升值不少。
這些確實讓我很開心,不過最開心的還是海鮮店離藍眼睛的醫院不遠,給我很多機會賠罪。
當時的海鮮店都是整條街拚在一起開的,數十家一起搶生意。這些東西用不著我管,醉酒鬧事、打欠條不還才是主要。當然,同是海鮮,想賺錢自然看誰家進貨便宜新鮮,互相壓價的時候我也得去詐唬幾下。由於規模不小都是兩層的酒樓,也不方便我們這些小混混成天膩在裏麵,所以我一般泡在周圍的錄像廳打盹,需要的時候他們自然會給我打電話。剛去的時候覺得一切很輕鬆,但是自從健國哥介紹了幾位新哥們給我認識以後,許多麻煩事也接踵而至。
整天趴在賬台混吃混喝的家夥叫牛眼,大概是眼睛比較大的原因。我從沒問過他的真名,他自己也沒提,似乎對自己的綽號很滿意。
牛眼以前的大哥是對縫公司的老板,靠著眼線廣、人麵熟,他的老大曾賺過不少錢。可惜後來迷上了賭博,在公海賭船上把錢全糟蹋進去。窮瘋了,他老大讓牛眼去詐騙,借用別人的倉庫倒騰糧食簽假協議。後來出事老大單獨跑掉了,牛眼沒撈到錢反而在牢裏遭受。出來以後牛眼幹過不少工作,不是因為他有前科就是因為自己心思不穩,晃悠晃悠他又跟上健國哥繼續混。
其實人學好並不容易,過慣了一種生活就像吸毒,想戒的時候除非有另一種享受能讓他著迷。
牛眼帶來的哥們叫田雞,因為他帶著眼鏡。田雞說話總帶點文腔,以前做過倉庫保管員,可惜手腳不老實,由於盜竊了幾捆人造絲被逮了進去。什麼榮譽都比不上這個,出來一心向善的田雞根本找不到工作,沒辦法跟著牛眼一起野混。不管怎麼說也是犯過事的人,別把自己當成漂白的布一樣珍惜,監獄那地方並不是改造人用的。不過田雞看不明白這一點,喜歡搬出一些法律條規來證明自己格調很高。
“滾犢子!真懂法律還出來混個屁。”每天用這句話嗆田雞的叫大鵬。剛剛三十歲,大塊頭,大禿頭。據說大鵬以前不是禿子,腦袋上有牛皮癬,沒事喜歡撞牆止癢。撞著撞著,撞出點名聲。一些氣功團表演節目的時候都會請他去,丟下幾十塊讓他表演——用毛巾裹著啤酒瓶砸腦門。據大鵬說這是硬氣功,感情氣功這玩意撞牆也能練出來。人窮了沒有什麼事做不了,大鵬就靠這些混飯吃。估計腦袋多少被砸出淤血變傻了,跟人吵架的時候大鵬一時激動打殘了人。當然,出來以後也隻能替別人打架鬥毆。
這三個家夥就是健國哥介紹給我認識的,而且我還得叫他們大哥。牛眼看上去就像騙子,田雞假惺惺也不討好,隻有大鵬讓我覺得可以親近。
櫃台服務員是個姓曾的女生,我們都叫她“麵條”,因為她總是扭著身子走路。麵條挺機靈,尤其是那張嘴,一分鍾不歇氣說五百個字,應該沒問題。
開過飯店的朋友會知道,在飯店裏喝酒鬧事可以忍,最怕的就是機關或者單位的人在這賒賬。個人來還可以報警,遇見這種客人,得罪也不是,欠著也不是,兩頭為難。如果是飯店周圍熟悉的單位可以通融,甚至歡迎。那些幹部每天在飯店吃喝,月底劃賬報銷絕不虧欠,畢竟是公家的錢他們不心疼。但如果是不熟悉的單位,或者是私人單位,一切就說不好了。
兩家海鮮店挨在一起,一家叫錫聚,一家叫錫來。健國哥家譜上排著的,他兒子那一代必須帶錫字。錫聚、錫來,喜聚、喜來。雖然生澀,畢竟能為自己的後代討個好彩頭。去了沒幾天,我在錄像廳發呆的時候麵條給我打了電話,告訴有一些客人因為賒賬的問題在吵架。
按照大鵬的脾氣,當時是直接拒絕,如果對方不肯,一頭撞飛。不過新開的飯店需要拉攏回頭客,老板在包房裏苦口婆心的講自己的不容易,而我和其他三個人則站在門口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