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尷尬的賠笑,不過我自己心裏清楚,毛毛並不是怕事。有朱福擱下的話,隻要不撞死,不過是在醫院添幾張床而已。
我接過朱福手中鑰匙的時候心裏什麼都沒想,音響裏還放著金笛播的嗨曲,分不清是什麼樂器,更聽不懂是哪國人在玩命顫抖著嗓子,一切理所應當般正常。
“亮子哥,朱福哥,你們先下車?”我插上鑰匙問。
亮子搖頭,“開你的,在外麵看沒意思。”
朱福沒事人一樣隨著音樂搖晃著腦袋,“意思意思就行,我就是想讓他們知道,錢不是這麼好掙的。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別人訛,我讓他留點記性。”
我舔著嘴唇,眼睛一直盯著正從醫院門口走下來的有些失望的四個人。朱福的脾氣他們應該沒猜到,在醫院花了大筆冤枉錢,卻始終沒讓他們拿到一分辛苦錢。那個有綱的男人偶爾還瞟瞟我們的車,顴骨腫的很高。
世界真挺奇怪,有的人把命看的比錢還重要,有的人反而為了幾個小錢舍得拿身子去換。不自覺我想到了小姐,也是不自覺的想到了韓津。打消這個念頭的是我的腳,踩上油門時我幾乎閉著眼挑頭衝向了那群毫不知情的人。
突然挑頭,這把正準備跑到前排的金笛晃了一個趔趄。我顧不了太多,而且我學車時間隻有那麼短短一陣子,順手把她推到旁邊以後我狠下心衝了過去。
四個男人反應不錯,其中三個馬上岔開往台階上跑,中間一個穿著過時馬甲的男人拔腿的時候慌了神,自己被自己絆倒,近乎爬著朝身後的台階上跑去。
醫院正門旁邊連著一趟住院部,三四層台階鋪的很矮,我完全不在意的撞過去,速度並不快。子彈頭不像跑車,變速需要一定的距離。
馬甲接下來的舉動讓我很意外,眼前是牆,身後是車,這家夥居然聰明的跳起來迎上車頭,硬生生在前車蓋翻了兩圈。腦袋撞在玻璃上的聲音很沉,就像悶在罐頭瓶子裏的爆竹,繞在我的眼睛裏不肯散去。
我登時沒了勇氣,忽然垂下頭想趴在方向盤上。金笛在副駕駛位置上扯著我的胳膊及時喊:“牆!牆!”
我這才反應過來,磕磕絆絆的倒車。可惜慌忙中隻惦記著不要壓到也許還在車邊的馬甲,竟沒有注意到車後緩緩開來一輛出租。
醫院正門前麵十幾米寬敞是停車場,磚牆圍著,通車口是破破爛爛的鐵門。剛進來的出租司機大概光顧著打嘮,發現情況臨時刹車有些來不及,打滑聲刺耳的像玻璃渣子在窗戶上劃過,讓我立即激起一身疙瘩。
如果我停止挑頭倒車的話,出租車頂多在車門留下幾個癟,畢竟誰也不會在轉彎的時候像毛毛一樣不減速,進了鐵門以後那點速度如同早泄。不過金笛的手還搭在我的胳膊上,不得不承認自己還藏著點人性,胳膊上那點溫度讓我咬著牙拚命倒著方向盤,用左駕駛位一麵迎上了出租。
那一刻沒有想象中的劇烈,這得感謝朱福叫來的車確實不錯,底盤夠重。垂著頭趴在方向盤上,當發現隻是輕飄飄的一點撞擊之後,我閉著眼睛笑起來,心髒在胸口喘息,那種興奮如同剛剛開了天窗,呼進的一切都是那麼輕鬆。
“操你媽的,你他媽是撞人還是撞我?”亮子先反應過來,躥到我身邊看到我沒什麼事以後不屑的罵著。
“媽的,誰家的車,我下去砸了。”毛毛拉開車門蹦了下去,朱福也抹抹嘴,瞅瞅我,又瞅了瞅還低著腦袋的金笛,露出奇怪的笑來。
二郎拍著椅子,焦急的吼:“阿峰,咋樣?”
“沒撞實成,早知道我先倒車提點速了。”我接口回答。
“操,誰他媽問你這個了。”二郎和朱福都笑了,金笛卻忽然哭了,手心浸出了後怕的冷汗。
出租車刮碎了子彈頭的車燈,其他倒沒什麼麻煩。亮子下車的時候,那四個小子已經跑的沒有人影。亮子斜依在我旁邊的窗戶上,一邊看著毛毛扯嗓子亂罵,一邊埋汰我連個人都撞不倒。
朱福心情不錯,喊毛毛回來跟我們一起去喝粥,順手掏出那塊緬玉觀音丟到我腿上,“有空跟亮子來開光,今天不順當,別沾了晦氣。”
對於這種禮物我從來都不拒絕,腦子裏亂成一片。去粥店之前金笛自己打車回了家,說是身體不舒服,應該是剛才被嚇到了。女孩子畢竟還是女孩子,再怎麼舍得糟蹋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身體,也不會像男人一樣糟蹋自己的心。
我偷偷把玉塞給了二郎,脖子上那個求來的名字我舍不得摘下。每次想到它都讓我有點難受。而且,我眼前總晃悠著男人翻在車窗上的樣子,沒有愧疚,隻是那麼想著,就連呼吸一樣帶著莫名其妙的感覺。
亮子早早回家補覺,朱福喝完粥後答應以後有空找我和二郎出來鬼混,至於我,無驚無喜。
“你他媽當時想什麼呢?”回到家裏,二郎忽然抱怨,“幸虧地方小,不夠你折騰的,要不你那麼一挑頭,整不好自己報廢了。”
我打著響指沒心情回答,躺在地上看了會電視就溜達回月亮灣,想看看小不點最近有什麼新鮮事。
在我看來每個人都有新鮮事,但不代表在別人眼裏這些事有什麼意思,小不點心情很糟,被我拉起床以後吵著想吃燒鴿子。
早晨能有這胃口,我當然拒絕不了。帶著小不點去吃飯的時候,她無意提起黑子最近脾氣不大好,以往從不隨便摔臉子的人忽然變了樣,動不動就拿這些小姐發火出氣。
“月亮灣有啥事?”我好奇的問。
“能有什麼事?黑子哥路子那麼野,什麼事應該都能辦明白。”小不點無奈的搖頭,“最近月亮灣很旺,不知道他生的哪門子氣。”
我琢磨半天,還是放棄了多嘴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