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丸子K粉都得是大哥信得過的人,看場子也不需要太多的幫手,至於上麵的生意,即使毛毛也參與不了,更不用提狗子和我這種人。我不把T市看作家,而且靠著二郎和劉宇不用擔心吃喝,大雷也總大方的打發我。而狗子,想混上道的話,或者借機會揚名,或者在這種時候替其他人扛難。就算不是大哥,這些人以後也忘不了他。
在施舍小恩小惠時,義氣還是有點作用。
大雷抬手抽了狗子一個嘴巴,聲音很響,就像打在所有人臉上一樣。
“曉峰,你去醫院接一個姓關的大夫,就說我找他幫忙,一打聽就知道。”大雷隨後扭頭走向廚房,拍著自己的額頭說:“沒事的都到院子裏等著,誰他媽活膩歪了就去說說廢話,我現在煩。”
走出大廳時,我湊在一位哥們身邊問:“找大夫幹嗎?”
那哥們伸伸小指,搖頭沒有回答。
我不明白理由,又不敢多問,急忙開車跑到礦山醫院。當聽到我是大雷的人以後,掛號室的醫生竟然迎了出來,熱情的把我帶到門診科。關大夫沒問什麼,讓我去車上等著,自己卻跑到二樓,拎著公文包隨後坐上了車。
我瞄著公文包,想問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關大夫衝我笑了笑,“你才跟著大雷?”
“嗯。”我點頭回答。
“一會就知道,他找我也沒什麼大事,紮一針就完。”關大夫笑的很勉強。
回到大雷家時,大雷正一口口喝著中藥,而狗子跪在他麵前,身子仍在偶爾打顫。作出一個決定簡單,真正等待這個決定帶來的後果,卻是個折磨人的過程。
“就他,右腳。”大雷衝關大夫說。
關大夫把狗子攙起來帶到旁邊的椅子上,我知趣的退出了大廳,突然發現毛毛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也來到了這裏。
見到毛毛衝我招手後,我湊到旁邊低聲問:“毛毛哥,你咋來了?”
“黑子那邊出點事,我順道到大雷這找他幫忙,趕巧碰上這事了。”毛毛解釋說。
“那小子叫狗子,我估計是想出來扛事,回頭別人能照顧照顧他。”我把毛毛拉到遠處,問:“大雷哥不能把他怎麼樣吧?”
“操,大雷腦子還比不上你了?”毛毛搖頭說:“偷錢的剁手,偷跑的剁腳。”
頓了頓,毛毛補充說:“剁個腳指頭,沒啥大事。”
我苦笑著說:“我還以為能玩出點大事呢,大夫都請來了,剁完處理處理再送醫院去接上?”
“接你媽接!”毛毛接口罵:“讓他接上了,以後誰還怕這事?大夫是來打麻藥的。”
“打麻藥?”我奇怪的問。
“廢話。”毛毛咧嘴笑著說:“你他媽以為這些人都是共產黨員呢?誰他媽不怕疼,誰他媽不怕死,有幾個人能心狠到眼睜睜看自己手指頭腳指頭被剁下來?沒疼暈也嚇暈了。”
“我說接大夫來的時候,他怎麼提個小公文包就跟來了。這不趕上以前燒人的時候,先安排個人去把他打暈嗎?”原本對關大夫一點點的尊敬立即消失一空,我不屑的罵著。
“都這樣。”毛毛點頭說:“一般地方剁手剁腳,外人聽起來挺狠的,其實都得先紮針。但你別小瞧這些大夫,他們他媽的比誰都能折騰人。”
“麻藥打的少?”我會意的問。
毛毛點頭說:“嗯,老關幹這事幹過不少次了。那老夥計以前上台手術的,紅包勒的太狠,被人開下來了。玩麻藥玩的明白,剁的時候不疼,過不一會,有狗子難受的。”
我聽完反倒沒什麼想法,至少狗子比老K要強的多,我寧願被剁掉幾個指頭,也不想把七年時間丟在監獄裏。
但我太高估了自己的血性,當大廳裏傳出狗子的慘叫聲時,我不由自主的小跑到門口打量。
可笑的是,刀子還在狗子的手裏,一隻手按著踩在凳子上的脫掉鞋子和襪子的腳,另一隻手扶著刀子不停顫抖,狗子竟然保持這種姿勢僵住了身子,閉著眼睛一直吼叫著。連帶著哭和笑,讓我分不清他到底在喊著什麼樣的聲音。
大雷皺眉厭煩的站在旁邊,關大夫則冷靜的多,失望的盯著狗子,似乎在嘲笑他的窩囊。
我終於發現哭和笑真實的可憐,它們都像發狂一樣從狗子的嘴裏、鼻孔裏噴出,一刹那,我的皮膚躥起冰涼的疙瘩。拚命而來的聲音中夾著絕望、乞求、憤怒、不滿,把我的眼睛死死拖向刀子下,仿佛它什麼都可以解決,又仿佛它什麼都解決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