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得過癌症的父親麵前從不吸煙,但那兩小子卻大搖大擺晃著煙頭,我控製不住自己,直接進廚房拎出了墩板刀。
修鬼眼睛尖,立即吼了出來,讓這些人都滾到門外。那兩小子有點慌,看到我沒衝過去,反而揚著脖子讓我往那裏剁。
說不清感覺,我隻知道我是那樣做了。我揮著胳膊在父親那一聲嚴厲的“曉峰”中朝前麵的小子的腦袋上砍,根本沒想過以後的模樣。
修鬼在一旁踹倒了我,騎在我身上搶刀,邊搶邊罵那幾個人都滾到外麵。
我挺對不住他,我那時候的火氣全發在他身上,甚至連刀子都沒收手。我用盡力氣拽他的頭發,蜷起膝蓋頂他的小腹,腦袋也狠狠嗑向他的鼻梁,而他隻是壓住我的手腕並起了雙腿,衝我吼的話我一句也沒聽到。直到父親跑過來幫忙,我才冷靜下來鬆開了一切。
“到我家來幹什麼?”我坐在地上問,“修鬼你現在叫人過來,把我家門口給我堵上。今天不把地板上的腳印子給我舔幹淨,誰也別想出這個門。”
女人的老公嘴很硬,頂了我一句:“就你認識人?”
“你趕快把嘴閉上。”修鬼起身把刀砸在了門口的鞋架上,“就你仨這驢操樣,我他媽自己就夠卸。”
仨人看著刀,都閉上了嘴。
這種時候,女人的勇氣永遠大過男人。所以在大街上看到一個女人敢跟某個老大、老板聲嘶力竭的扯東罵西,不用見怪。社會上少了幾個雞頭這種人而已,這種女人都是被自己慣出的毛病。
女人突然插嘴,說我到她家威脅鬧事,還說如果不是看在街坊的麵子上,早就把我送到派出所拘留。
“我家曉峰不是那種孩子。”母親氣喘的很劇烈,仿佛受了氣,“嘵峰,你跟媽說說到底為了什麼事?你朋友把人打了,你去了是為了道歉吧?”
我脫口想罵,但我罵不出。我不想還有其他人知道斧頭的家事,也不想在父母麵前露出自己那張臉。
我搖頭,我坐在地上無力起身,最終我看著女人說了聲“對不起”。
女人和她的男人們都鬆了口氣,“我家玻璃錢你今兒得賠上。”女人的老公說。
“走吧。”修鬼衝他揮手。
“走什麼走?”女人接口說:“不賠,我今天就坐這不走了。”
“我賠。”我看著父親難堪的臉,點頭說:“現在就賠。”
“都是老鄰居,你也得管管你家孩子。我說別人怎麼了?我又沒砸別人家玻璃。再說了,那孩子本來就不是……”女人心滿意足的嘮叨。
“你他媽給我起來。”我打斷她的話,突然吼。
女人嚇的立即從我家床上蹦了起來,瞪著我說:“你想幹啥?還不讓我說話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父母麵前打人,而且打的是女人。我扯住了女人的頭發往門外拖,修鬼也不攔我,撿起地上的刀子衝三個男人比劃,除了女人的老公外,其他兩個小子都驚慌的跑出了門口的走廊。
母親和父親都跑上來拉我的胳膊,我沒鬆手。他們的年紀太大,大到攔不住一個情願辦錯事的兒子。
我在樓梯口踢了女人一腳,把她踹了下去。而母親,這時她狠狠摔上了家的大門。那聲音砸在我的耳朵裏,似乎提醒我,我永遠不能再走進去。
女人的右胳膊斷了,打了截鋼筋。這是第二天我才知道的。當天晚上我想給家裏打個電話,我沒有打,父母也沒有打給我。這滋味很難受。我也明白,就算我說出我做的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兩位老人一樣不會認可,至少不會讓我為了別人再進派出所。
可我隻能這麼做,情願這麼做。所以我連解釋都丟掉了,所以我連說話的資格都忘記了。
派出所的幹事給我打了電話,很不客氣,這都正常。我去的時候直接認了一切,我說我什麼都賠,就是不認錯。
男人嘴硬,說不認錯就不和解。
“我給你錢,多少錢都行。斷兩條胳膊的錢我都賠給你。不就一截鋼筋嗎?我把你家房子拆了,鋼筋我都給你。”我說完就被修鬼踹到了一邊,他替我道歉,也替我給錢,甚至替我送走了站在一旁一直沒與我搭話的父母。
“我得找點事賺錢。”出了派出所,我隻想起這一句話。
修鬼心不在焉的點頭,勸我回家看看。
我沒有,我回到了自己的窩。
這些事我沒有讓修鬼告訴其他人,當天我還單獨請斧頭喝了頓酒。我覺得自己做的很對,看著他放肆喝酒的模樣。
日子一天天的過,那截鋼筋讓我崇拜,我再也沒有聽到有人說斧頭是否親生。汪洋讓我幫李桐租一所房子。李桐學校寢室衛生很差,剛開春蟑螂便出來溜達。於是我又成了兩頭跑的保姆,租房子花了兩千多,但隨後花的錢卻更多。
大白是我們自己刷的,李桐說那樣有氣氛。床和家具都換過了,李桐說她認床。我忽然覺得自己心很細,竟然能聽得進她那麼多的嘮叨。
相對於她,汪洋的話總是簡單。
“跟連巡去漁港堵個人。”有一天汪洋忽然打電話說。
“堵誰?”我多嘴問。
“去咱那的會計。”汪洋直截了當的說:“一個也別讓他們給我跑了。”
當時我正在張羅李桐的新房子,電話打到和平區,我叫老K帶人立即去找連巡。可是,這個決定讓我後悔了很久,以至於在以後的日子裏,我再也沒有讓我的哥們朋友在我身前辦任何事。
與現在的假幣不同,幾年前的假幣空有真鈔的大小,無論顏色和紙質都相差很遠。在社區和月亮灣混的時候,我根本不用開燈驗鈔,用手甩甩票子聽聽聲音就知道真假。而現在的假幣對一切都很重視,包括紙張的原料。票子的原料不是單純的木漿,我想這也是被人逼出來的。有些境外假鈔,用驗鈔機也無濟於事,所以才會出現在各種場子裏以假換真的生意出現。當然,人民幣畢竟不是偽造專家們的至愛。世麵上流通的假鈔都是舊版模子,雖然年號發成兩千後,但主席扣子上的針線活還是舊版的模樣。一個細小的區分比任何儀器檢驗都要好用,可惜別人隻把我們的話當成鬼話,心甘情願去上機器的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