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風景(1 / 3)

曾經有個朋友在小寶麵前被人打過,隨後那小子搬去了外地,可小寶一直認為他被打死了,任何人說他都不相信。慢慢,他的倔強讓他的朋友也都認為那可憐鬼確實被打死了。所以這群孩子們天天抱怨這個世界太灰色,所以他們找到了讓自己不斷墜落的理由。

他們的日子也沒有出奇的地方,一夥人租了一間房子,平常到處找人借錢或者騙錢。實在堅持不住,便去偷,偷自己的家,偷別人的家。他們唯一自豪的就是,他們從來不欠房租。哪怕從同住的哥們的兜裏偷錢,他們也絕對不會把自己從家裏趕出去。

我沒有責怪他們,更沒羞辱他們。因為,他們的那些想法,我完完全全不能理解。我不抱怨,我隻想掙脫,這是我這個年齡的人的想法,至於汪洋他們是否同樣,我不清楚。

小寶每次都請我喝酒,他的朋友偷著告訴我,酒錢是小寶從家裏拿的。之所以不說成偷,因為小寶拿東西的時候都會留紙條,寫借據。或者,這在他們眼中是很正常的事、很驕傲和成熟的事。

也許,他並不清楚,他要還的不僅僅是錢。

同樣,小寶與我混熟之後,經常與我描述他的害怕。他怕的東西很多,怕空蕩蕩的房子,怕亂糟糟的人群,可有時候,他覺得和平區裏隻有空蕩蕩的房子和亂糟糟的人群。“所有的地方都是這樣,反正我看不到不讓我害怕的東西。”小寶說。

漸漸的,我也開始害怕起來。心很慌,我說不出理由,我隻覺得天花板太矮,我隻看到吊燈搖搖欲墜。我一根接一根的點著煙,問他,“跟你哥們在一起,你就不怕了?”

“嗯。”小寶的回答很肯定,“他們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跟我在一起的,哪有沒偷過東西的?我現在的對象以前就被強奸過,我跟她的第一次,還是她強奸我呢。反正我們都不好,我們還用得著怕誰啊?”

誰又敢確定一個年紀幾乎隻有自己一半的孩子的想法完全沒有道理。我在考慮,如果有一天我被剝離了現在的生活,我會不會像小寶一樣,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吸毒,搶劫,或者殺人?或者,隻有把自己完全浸黑才能沒必要去擔心陽光是否消失?

小寶的父親後來又到和平區找過幾次,我猶豫了很久,終究沒有告訴他小寶的下落。因為我不敢麵對那個孩子,我怕他重回戒毒所後會真的在“禁閉室”裏自殺,也猶豫擔心他遲早會把自己單薄的身子吸扁吸碎。或許他現在還在跟朋友們講著他認為開心的事,或許他現在已經再也張不了嘴,可這些都不應該再進入我的眼睛。

小腰很心疼小寶這個孩子,經常不顧身份的去看他是否在和平區裏搞毒。當小寶突然消失後,她很長時間都在嘮叨,小寶是否出了事。

我沒辦法回答,就如同小寶的話一樣,反正事情已經在他身上開始,我們何必擔心他的事情是否結束。何況,一些種生活,從它開始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或許我也包括在內。

除此之外,另一個父親的事情卻讓我多少覺得煩躁。

同樣是晚上,同樣是有人要進和平區找人,我和修鬼出門詢問時,一個自稱自己朋友在和平區工作的女孩子正領著一個很壯實的男人在門外嘮叨。

“我叫琳琳,某某某是我的朋友。”我倆問了下情況,女孩子主動上來介紹。

我扭頭看著修鬼,修鬼臉上印滿了不滿,她說的名字我們根本不知道。我打量著那個中年男人,盡管麵上焦慮,但他始終沒有開口。

琳琳很識相的掏出煙上來點火,我沒有接,修鬼直接揮手擋住了她的熱情。畢竟是女孩子,冷場了一會,修鬼在我轉身離開前問:“咋事?”

琳琳倔強著還算漂亮的臉蛋,把我倆拉到一邊,一板一眼的說了起來。事情的主角是個女孩,丹丹,是琳琳的初中同學,隨琳琳一起來的則是丹丹的父親。

丹丹的故事太真實,真實到讓我沒有任何興趣。前兩年,丹丹從初中畢業後進了職高,但念了一年就吵著要去學服裝設計。家裏反對後,她整天曠課。有次她的父親動了肝火也動了手,沒幾天,丹丹離家出走了。

她的父親找了一兩個月,在市周圍的農村翻出了她,和她的男朋友。當時,她的父親怕被人笑話,沒有多說什麼,隻把女兒帶回了家。可丹丹偷了自己家裏的兩台電腦,賣了不到兩千塊,偷著溜出門和男朋友再次私奔了。這次丹丹在家裏留了紙條,至於紙條寫了什麼,我沒有問,也不會去問。

丹丹二十一歲,她的小男朋友二十。雖然我曾經從那裏年齡走過來,但我仍搞不懂為什麼每個攀升到自認為成熟的年齡的人都會這樣渴望指點自己的將來。

丹丹的父親追到了火車站,很碰巧,他親眼看到了車上的女兒,在火車開出去之後。這點讓我覺得很矛盾,如果他看不到自己的女兒,會不會比較心安,或者看到了自己的女兒,反而更加心安。

從再次離家後,丹丹沒有給家裏打過一通電話,隻告訴琳琳她現在在浙江。經常下半夜上網,經常給琳琳講她現在認識多少男人。

“這還找她幹什麼?肯定當小姐了。”我冷笑著問。

“小姐下半夜哪有時間?”琳琳畢竟還小,撅嘴反問。

“哪家店裏下半夜還他媽有人玩?一兩點鍾沒被包出台,自己就下班唄。”我搖頭說。

“不能吧,和她對象現在住一起。”琳琳搖頭說。

“操。”我笑著又一次看向修鬼,修鬼乏味的點頭,“咱倆處對象吧?”

在琳琳一臉驚訝中,修鬼繼續說:“處完了明天我介紹你過來坐台,錢我管,我養你,你幹不幹?”

“操你媽。”琳琳的回答讓我同樣驚訝。

修鬼沒見怪,和我哈哈笑了起來。

笑過了,笑的沒勁了,我走過去對丹丹的父親說:“那小子不是什麼好玩意。”我話說到這裏,沒有坦白丹丹可能的處境。她的父親看起來像個社會人,應該明白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