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奶奶知道,爺爺心裏還是不開心的,就下決心一定要為他生一個兒子,因為她愛他。可能是老天可憐她,沒多久爸爸就誕生了。爺爺笑了,家裏其他人笑了,躺在床上的奶奶也笑了。奶奶經常會說,爸爸是她的救星。其實我一直不明白奶奶是什麼意思,就問他:“奶奶,爸爸是你的救星。那我是你的什麼星啊?”
“石頭啊,石頭是我的全部。”奶奶摸著我的頭說。
奶奶喜歡吃雞,她坐月子的時候就想吃口雞,可是一直沒有吃著。她不怪那年月,也不怪日子苦,因為她有了爺爺,還有了爸爸和趕兒,她很知足。她從沒奢望過有一天會有一個家,現在她有了,就覺得每一天都跟吃雞一樣香。我想,這就是為什麼奶奶現在雞做的這麼好吃的原因了,因為這是她的一個夙願,一個別人沒有幫她完成的夙願。
“奶奶,你為什麼老喜歡做雞給我吃?”每次我吃奶奶做的香噴噴的紅燒雞的時候,總這麼問他。
“因為我石頭喜歡吃。”
後來,趕兒生病了,擱現在看,就是一場重感冒。可是,由於是女孩,婆家不願意拿錢出來給她看病,奶奶就這樣看著趕兒一天一天的病下去,直到趕兒徹底閉上了眼鏡。就這樣,奶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死在了自己眼前。奶奶哭了,但是她還是沒有怪任何人,她認命。
“別哭,我們還有兒子。”爺爺這樣安慰她。
奶奶是不幸的,三年自然災害,爺爺為了不讓奶奶和爸爸餓死,就把自己的口糧省了下來,把自己活活餓死了。
“冬梅,照顧好自己和我們的孩子。”這是爺爺生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奶奶還說,爸爸也在那場自然災害中餓死了。小的時候,我總是哭著要爸爸。奶奶總會說:“你爸爸和爺爺在一起呢,石頭要和奶奶在一起。”
長大後,我才想明白,爸爸都在災害中餓死了,那我是怎麼來的呢?我問過一次奶奶,奶奶說我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我信了,就再也沒問過了。因為我問的時候,奶奶哭了,我不想看見奶奶哭,就不問了。奶奶哭的時候可醜了,我總是這樣笑話她。
這就是我奶奶的故事。
我要去城裏了,這次奶奶說什麼都要送我。“石頭,這個你拿著。”奶奶遞給我一個包,“你掙回來的錢你帶走,城裏用的上,奶奶留一千塊有用。”
“奶奶,你要用就多留點,我用不了這麼多。”
“夠了,奶奶夠了。”
“石頭,以後奶奶不在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奶奶,你放心,我長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奶奶,你在家等著,我過段時間回來接你。”我看著奶奶,“接你去城裏過好日子。”奶奶真的老了,老的我都陌生了。
“好,好,我石頭孝順。石頭這個也給你。”
我接過來一看,是個密封的小盒子,看樣子是很久沒有打開過了。
“石頭,這盒子你先不急著打開,等你下次回來接我的時候再打開。”
“行,奶奶,我聽你的。”
“好,好。走吧,車子要開了,記著奶奶的話,好好照顧自己,別惦記奶奶。”奶奶摸了一下我的臉,“石頭長大了,不需要奶奶了。”
“我長的再大都需要你,嗬嗬。”我笑著跟著火車走了,把奶奶一個人留在了那裏。這是奶奶這輩子第一次看到火車,就這一次,帶走了她最心愛的人。這也是她最後一次看到火車,就這一次,帶走了她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