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妙不吃了，說要先回去休息。我的紅燒仔雞還沒吃完，就讓她先回去了，接著繼續消滅殘餘的量。我是從來不會浪費這道菜的，哪怕是一滴湯汁我都會伸出舌頭舔上三舔。他也是一樣，吃的津津有味。他把刺單獨挑到一邊，狼吞著魚肉。
他跑到窗戶邊張望，直至確信陳妙已經走遠。
“兄弟，抽根煙。”他終於把他那包煙拿出來了，親自給我點上火。“不是什麼好煙，你別嫌棄。”他對我的態度，如同過山車。經曆過了，懂的也就多了。對於這種過山車的玩法，早期老板娘、李雅都讓我領教過了。玩的多了，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但願他不會像他們一樣，但願他是希望讓我好好照顧陳妙，彌補他犯下的過錯。可是，一切但願，隻是但願……
“兄弟，你救救我吧，行嗎？”他很可憐地看著我。像是乞丐，乞求我的施舍。我什麼都可以施舍給他，唯獨陳妙不可以。
“我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嗎？”我永遠學不會拒絕別人的請求，哪怕別人的請求拒絕了我，拒絕了我的開心，拒絕了我的幸福。
“兄弟，沒有陳妙我真的活不了，我會死的。我在國外的大學勒令我退學了，如果再失去陳妙，我真的就一無所有了。”他跪在我的麵前，真的有眼淚流下來。
我沉默了，我的心似乎在滴血。陳妙就是我的生命啊，給了他，等於是宣布我死亡了。可從他的眼神裏，我看出了他對陳妙的愛，如果他們在一起，會不會比我們更幸福呢？
“兄弟，你信不信，我馬上死給你看。”他站起來，哭著砸碎了手中的玻璃杯，向自己的胳膊上劃去。血順著手指，流進了他的糖醋魚裏。
“好，我答應你，我走，我離開她。你不要再這樣了，你會死的。你可不可以答應我，對陳妙好，對我比她好。”說這話的時候，我痛不欲生，仿佛那碎玻璃紮的是我的手，那流著的是我的血。
我不能看著他死在我麵前，我寧願選擇自己死，也不願遠自私地為了自己的幸福，而剝奪了一個人活著的權利。我是欣慰的，這個人，他愛陳妙，比我更愛陳妙。為了她，他可以去死，我可以放心地把陳妙交到他的手上。
其實，我也可以為她去死，隻要她願意，隻要她高興，我可以立刻叫停自己的呼吸。以前我隻是覺得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就沒有人去愛，去照顧陳妙了。她渴了會沒有人為她倒水；她餓了會沒有人給她下麵條，然後加兩個雞蛋；她生氣了，會沒有人當她的出氣筒。
我的決定是痛的，但我覺得是正確的。他們本應有他們的孩子，是因為我，孩子沒有了。現在是該我還他一個孩子的時候了，欠他的，我得還上。欠她的，我再也還不起了。如果還有下輩子，我一定要還上今生欠下的債，我要給她洗內褲，給她……
我有多不舍，我有多痛，沒有人知道。他們不能知道，我不想那些關心我的人和我一樣，難過到自己都忘了。我不是麻木了，可是我想麻木了。如果我麻木了，就可以不再想，就可以不再痛。如果我真的就是塊石頭那該多好，每天就那樣懶洋洋地躺著，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就那樣傻傻地望著天空。白天曬曬太陽，晚上還有月亮，最漂亮的是那星星，一閃一閃的，像是在跟我炫耀：“石頭，你看，我們會發光。”
“最後你還能答應我件事嗎？”我問他的時候，他已經用衣服包紮好了自己的傷口，他不再流血了，而我已經快流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