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寒風凜冽,時不時吹進來些白絮的雪,呼嘯的風刮在洞壁上刺耳得緊,我因身上的傷處太多,倒也將那局部的痛楚扯平了,雲起暈靠在石壁旁,即便是解了昏睡術也沒能醒過來,我想抱著他,卻怕一身的血跡染了他那一襲白袍,好在,他身上未曾見血窟窿。
終究,是我的錯,我將他變作魔,我讓他受了屈辱。
我想,他大抵是寧願死,也不願我救他,也不願待在魔界變成這副樣子,他是天族的上將,是受六界敬仰的戰神,他本不該受這種苦。
腦子裏又浮現出那智者的話,倘我將我體內的丹靈給了他,他便能慢慢恢複仙身,他還能是那個不敗的戰神,且能不死不傷。
我望著他緊閉的雙眸,想伸手碰一碰他,我想起他看我時眸間的恨意,他大抵很是怨我,可我有什麼辦法,我愛他,即便將他變作魔,我也不能讓他死。
我低下頭來,親在他的嘴角,用真氣將體內一顆丹靈引了出來,渡給他時,身上的傷瞬時被擴大,且傷處如同撒上鹽一樣,痛得無法忍。我趕緊離他遠了些,胸口處,右肩處,後背,傷重成片,我忍著那痛,又逼出好大一口血來,想來是沒了丹靈,不能幫我承受身上的痛楚。
洞外漸漸漆黑起來,夜風依舊呼嘯,卷著雪花飄落進來,我不敢閉上眼,一直將他望著:“雲起,你快醒一醒,我害怕,我害怕。”淚水止不住的下來,他受了我的丹靈還未醒,而我身上又傷得這樣重,如果師父突然回來要殺了我們簡直易如反掌,亦或別的魔尋來……我不敢想,挪到他身邊躺下,無論如何,我都會救他,即便是死,也要救他。
下半夜不曉得是如何過來的,我擔心,害怕,直守到天明,一夜的風雪終於稍停,雲起慢慢蘇醒過來,我欣喜地抹了臉上的淚道:“你醒了,身上怎麼樣,感覺怎麼樣?”
他靠坐起來,眼裏還是一成不變的冰霜,似乎並不是那麼舒服的揉了揉額角,一會兒起了身便踉蹌著向洞外走,我想爬起來跟上去,傷口扯得很痛,我費力道:“你要去哪?你身上還沒大好,而我師父不是個肯善罷甘休的人,就算我求你,你別亂走……”
話還未完,他已走出很遠,我艱難的攀著洞壁爬起來,腦子暈眩得厲害,眼前慢慢漆黑一片。
不曉得多久,被身上的傷痛醒,睜眼來瞧見竹冉的臉,他將我扶坐起來,抬手為我灌輸真元,見我醒後,忙啞聲急道:“你體內的丹靈呢?為甚麼我輸真元進去它沒反應?而且你的傷口愈合得十分緩慢,你體內的丹靈呢?”
我曉得事事都瞞他不過,但又不想說起雲起的事來,隻勉力道:“我身上痛得厲害,你……別跟我說話。”
他似乎明白過來,閉著眼咬牙恨恨道:“生死是你的事,我不會再管你。”說罷起身便走,走到洞口時一掌將那洞外一塊青石劈得粉碎。
我一陣唏噓,自從同竹冉認識以來,還未曾見到過他發這樣大的脾氣,可憐了洞口那塊青石板。我虛弱地躺在地上,化出了鳳凰原形,猶如瀕臨死亡的魚,沒想過失去丹靈後的身體會這麼脆弱,我甚至感覺到了生命的流逝,模糊中,竹冉急匆匆的跑進來,抬手將化成鳳凰身的我抱起來,眼眶微紅,啞聲道:“鳳央,你撐著,別死那麼快……”頓了頓,“你還要好好活著去照顧雲起,撐著點,我帶你去石山找老前輩救你。”
我費力地睜開眼,一滴淚打在頰邊,我想說話,耳畔隻有呼嘯的風聲,沒想到,竹冉的騰雲之術,竟已練得這麼快了。
天邊有霞光萬丈,我偎在他懷裏,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竹露滴聲響,冷梅沁幽香。
還是記憶中那個石洞,灰青色的岩石上滲出薄薄一層水霧。一方圓形石桌上擺了個素靜的瓶子,裏頭插了幾株白梅。我剛動了動手指,身旁的竹冉已被驚醒,抓住我的手,聲音嘶啞的不成樣子:“你總算是醒了,我以為……你不會醒了。”
我望見他蒼白的臉龐,向來整齊的發綰已散落,眼角下一片黛青色,記憶中那清清俊俊風流倜儻的竹冉何時有過這副模樣,心頭一陣發堵,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他轉身端來一碗微微泛著熱氣的藥湯來一口口喂我。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他抬手替我抹了淚道:“別哭,已經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