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卻使我十分害怕,這俱意居然控製不住,我將手猛的一抽,手沒抽開,卻扯到燙傷的皮膚,痛得頭皮一陣發麻,頭頂上落下個微怒的聲音來:“別動。”
我勉力道:“沒有什麼事,不必……”
不必二字剛出口,身上一輕,已被他攔腰抱起,我掙紮道:“我沒事,不勞費心了。”
不曉得為什麼,身上愈發緊痛起來,手背上清清涼涼,我正欲將這幾日來的想法同他說一說,他卻先開口道:“餓不餓,想吃什麼?”將我的手背用布一樣觸感的東西包紮了一遍,又道,“不是一直喜歡雪?吃了東西我帶你出去看雪。”
我心尖發涼,眼睛都已經瞎了,哪裏還能看雪呢。我隱忍一笑:“沫沫呢?”
唇邊遞過來不知道什麼東西,他讓我張嘴,入口時才知道又是粥,味清微澀,還帶著點腥甜,是個什麼粥不甚清楚。
喝完粥他拉著我出去看雪,與其說看,倒不如說聽,聽雪花落下簌簌的聲音,眼睛看不見,但我大抵可以想象出那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伸手去接,入手是先是柔後是冰冷刺骨,一會兒化開便隻有冷意了,不曉得他將我帶到了哪,耳旁的風不是很大,鼻尖卻有冷梅的清香,我有些不解道:“我記得天界不是四季如春麼,怎麼會有雪?”
他隻笑了笑卻沒回答,拉了我的手來給我捂著,我想不動聲色的抽回來,他似明白我心中想法般捂得更緊,從前萬分眷念的人此刻已有些不能忍,我偏過頭去道:“沫沫呢?讓她陪我走走便好。”
他捂著我的手一頓,我順勢將手抽回來,抽到一半又被他拉住,良久,才聽到他略略悶聲道:“沫沫有她的事情要做,我陪著你,不行麼?”
我本欲張口“不行。”想了想還是忍住了,耳邊似有花瓣拂過,我仰著頭吸了吸鼻子,被冷風吹得牽出個噴嚏來,肩頭蓋過來一件袍子:“冷?”
我搖了搖頭,覺得很有必要同他說一說我心中的想法,從前他變著法將我留在天界不過因為怕我體內魔性發作起來不可收拾,如今我既變作凡人,還失去一雙眼睛,再也不會做出什麼危害六界的事情。我有分寸道:“我記得你說過,會帶我去人間,你說的話還算數麼?”
他將我往懷裏一摟:“什麼時候騙過你?不過,去人間之前,還要帶你去另一個地方。”
我不曉得他還要帶我去哪,午後稍稍一睡,醒過來便已發覺不在九重天上,因為,不曾聞見那陣陣白梨花的清香。我被他一路摟著,座下的神獸十分溫順毛發柔軟光滑,我伸手摸著它的背脊,小聲道:“是你的窮奇獸麼?”
雲起恩了一聲,我笑了笑:“我隻見過它一次,三百年前你出兵魔界的時候,我於丘水屯兵,看見你一身白皙鎧甲,頭帶銀盔,臉上有同色麵具,手提一把青鋒劍,那個時候,你的坐騎便是它吧?”
他似乎有片刻的愕然,將我的手緊緊攥在手裏,良久道:“你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的我?”
我搖了搖頭笑道:“不,還要更早,三千年前,恐怕你已記不清了,或者你根本就不記得有過這樣一件事。三千年前,我於兩千歲的年紀上救了幾隻白狐被師父打得半死離開魔界,又因為傷得太重要被那幾隻白狐吞食之時,你出手救我,還將我認作靈界的火鳳,也許,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吧。”
他啞聲道:“我都記得。”
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道:“那時候,我於丘水救下你,將你囚禁於我的摩羯林中,你是不是很恨我?你應當是很恨我的吧。可是那個時候的我沒有辦法,因為我沒有足夠大的權利去保護你,我能做的隻是將你藏起來,不讓師父發現,不讓尊上發現。”
他手上一頓:“我知道。”
我還想繼續往下說,既是如此,我並非有意囚他,也希望此時他能放過我,剛要開口,前頭傳來個聲音道:“怎麼現在才來,窮奇是因為多年不打仗腳軟了麼?”
身下的神獸嚎了一嗓子,矮下身來,雲起扶著我過去,在我耳邊道:“小心,前麵是階梯。”
我被他扶著,階梯由下而上,待平坦些,似乎進了座大宅子,裏頭愈發的寒冷起來,身邊有小丫鬟遞過來暖手的爐子道:“院裏冷,姑娘且暖暖手。”
我接過爐子,微微一笑:“謝謝。”
雲起扶著我在院中的桌旁坐下,對麵有男子的聲音過來:“來,把手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