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插入讀卡器前,我想再次檢查一下電腦程序。突然,我呆住了,屏幕上的內存數有異。我再次在鍵盤上敲擊了幾下,一行行數字和符號瀑布般瀉下來,然後停住了。我慢慢地讀出那個數字,想起上一次坐在電腦前的情形,那時的某個數字讓我感動不已,可是現在這個數字變小了。怎麼可能呢?我一直沒再動過電腦啊……
哦,我可憐的技術落後了嗎?
我感到腦海一陣抽蓄,人從椅子上跳起來,抓過手槍,把讀卡器和手機放進外套裏。我幾乎想立即毀掉麵前的電腦。我太粗心了,我想許鈞一定也想不到。那個趁我去鄭州潛入我家的賊,確實沒有從我家偷走什麼東西,恰恰相反,他在我家電腦裏留下了一些東西。他通過在我家電腦裏留下的東西,遠程操控著這台電腦,試圖從這裏盜取他們需要的東西。
該死的電腦。它已變得像最邪惡的病毒一樣讓我急於逃離。
我差點跳起來,便不管不顧地衝下樓去。說差點,是因為我已打開臥室門,腳抬得很高,像站在起跑線上似的。但一種奇異的寂靜忽然降臨,好像時間發生了斷裂,頃刻間朝四麵八方飛奔,那是一種親情的時間,胞胎孕育的時間,不摻雜任何世俗色彩,也不帶動作或者行為的成分。接著,我看到了母親,她正入迷般地看著我,我被籠罩在她的目光裏,像躺在她子宮裏一樣,雖然騷動但舒適安寧。
我們倆個在客廳與臥室的門裏門外像雕塑般凝固不動,然後我聽到腳步聲過來,父親把母親擁在懷裏,像他們正在孕育我的時候。就這樣,定格了一個輪回,我的腳放下來恢複成平和的姿態。
“爸爸,我想跟你說件事。”我把目光從母親身上移向父親。
母親繼續端菜上桌,父親看了我一眼,說:“邊吃邊說吧。”
“不,你來。”我轉身回到臥室,拉開窗簾觀察著外麵,尋找許鈞安排來的警察的跡象。看來一切正常,這很好——他們本該隱形。但是,我想,不論是屋外還是虛擬空間裏,都可能還有別的什麼人。我的心裏不寒而栗。
我把許鈞的話作為我的要求向父親提出來。
父親激動地質問:“為什麼?究竟為什麼要我那樣做?我們就是專門過來陪你的。”
“這是組織上的要求,算我求你。爸爸,你帶著媽媽去。而且,我想請你去東北叔叔那裏,而不是回鄉下。”
“你知道,冬天裏從來是叔叔來看望我們。”
我換了種坐姿,正麵對著父親。“爸爸,你看到那塊被割破的玻璃嗎,看到報紙上的新聞嗎,你知道狀況很不好。”
他突然大發雷霆。“正因如此,我不能離開你。從你出生的那天起,我便跟你媽說過,決不讓你受半點傷害。再說,我根本不相信報紙說的事情……”
“爸爸,聽我的。我沒時間說得太多。”我以前從沒這樣跟父親說話。“現在不一樣了,我是警察,組織上不會允許我受到傷害的。”
父親沉默著,臉色鐵青。
我不得不打破沉默,聲音果斷地說:“上午,組織已經找我談過話,他們會24小時保護我的安全,但他們無法保護你們。方非……可能卷入了某件事情……我也不相信報紙上的說法,不過報道的多多少少有些實情……”我一邊說,一邊牙齒打顫。“爸爸,不僅是入室盜竊那麼簡單,今天早上一個人約我見麵。他叫徐衝,是個律師,他調查的事情跟方非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