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初入 第三十三碗 此處心安是吾鄉(1 / 2)

回去的路上,不論是王斌還是蠻牛都顯得異常沉默。特別是王斌,他兒子的屍體就在隊伍後麵的某匹馬隊上,雖然他極力掩飾自己情緒,但是每次休息時這位從軍二十餘載老兵的眼中流露出的悲傷,蘇安之都牢牢記在了心中。

兩天的回程路途不算太久,但是蘇安之卻覺得這是他兩世為人中最難度過的兩天,悲傷與憤怒如同一把沉默卻鋒利的劍,始終都在懸掛在他們這支僅剩五人的隊伍頭上。

看著老王牽著那匹馱有自己兒子屍體的大馬默默走回大營的時候,蘇安之隻覺得心中有股氣堵著,而且堵得非常厲害。他又想起從隊伍遇襲到回到營地,這兩天裏的那種死一樣的沉默,他突然感覺有一股無名的怒火在心中燃燒,而且越燒越旺。

這團火仿佛那來自幽冥深處,從他的心口發芽,沿著筋脈而生,瞬間便遍布了全身,又在下一瞬間聚集在氣海穴的位置上。

哢嚓。

蘇安之的氣海穴傳來一聲細不可聞的破裂之聲,這聲音很輕,輕到即便是蘇安之自己也沒有發現。反而是早已和蘇安之心意相通的皮蛋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蹲坐在蘇安之的肩頭歡快的叫了幾聲。

蘇安之有些奇怪的皺了皺眉頭,“幹嘛呢?沒看到人家心情不好麼?你在樂嗬點啥?”

“咕咕咕咕。”皮蛋又叫了一聲,為了配合它的心情,它還在蘇安之的肩頭蹦躂了兩下。

蘇安之眉頭皺的更深了,甚至擰成了一個好看的川字,他回過頭和蠻牛打了個招呼,直徑走去了自己的帳篷。

蠻牛隻當這小子心情不好,畢竟兩天前的遭遇換了誰都不可能心情好,再加上他還急著將這次的遭遇戰報告給趙昆明,所以也就由著蘇安之去了。

蘇安之的帳篷就在距離主將趙昆明的帳篷不遠處。做為趙昆明的十三黑騎之一,蘇安之有著獨屬於自己的帳篷。這在軍中可是一件極其奢侈的事兒,雖然趙昆明一直對自己的手下不錯,但是就算是蠻牛這位親兵隊長,也是和那位負責補給的徐勇住一個帳篷。

其實除了蘇安之之外,其餘十二黑騎都是兩人一個帳篷。而蘇安之做為多出來的那個奇術,本來是去和鷹隼重騎們住一起的。按照蘇安之的性格,其實住哪裏都是一樣。在荒北平原的這六年,天為被地作床的日子數不勝數,能有個擋風避雨的屋子對他來說已經是件不錯的事了。

可是趙昆明似乎沒這麼想,所以當他讓徐勇專門為蘇安之搭了一座麵積不算小的行軍帳時,蘇安之的心下還是有一些小小的感動。

蘇安之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人,可能一件小小的事就能讓他銘記於心,也可能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就能讓他感動不已。

所以當他回到自己的帳篷時,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檢查自己的氣海穴,而是突然間又想到了那個失去了兒子的老王。

而想到老王和他的兒子,蘇安之又不知不覺想起了那段被他刻意深藏起來的記憶。他想起了那個已經離自己很遙遠的地方,遙遠到有很多次他都在懷疑那段經曆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在那個遙遠的地方,他也有父母,雖然在他二十歲那年都逝去了。但是和天下大多數父母一樣,他們將能給予自己最好的東西都給了自己,甚至在去世之後還留下了一筆可觀的遺產。

可是突然間來到了這個世間,曾經那個整天在家混吃等死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哇哇落地的嬰兒,神廟中的那個老頭讓他自己起名,蘇安之便叫自己為安之,取自“既來之,則安之”中的意思。

那時,他又想起蘇軾的那句“此處心安是吾鄉。”又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說等及冠之年有了表字,就字“心安”。

為此,那個嚴姓的老頭到是無所謂。那個整天邋裏邋遢的大叔卻嗤之以鼻的說是紙墨氣太重,將來哪裏能做那世間之人敬仰萬丈的神廟行走?

才三歲的蘇安之卻老氣橫秋的回了其兩個字“莽夫”,讓那位隨便抖抖腳就能使得天下格局大變的大叔氣得不輕。

“咕咕咕咕。”皮蛋的叫聲將他的思緒又扯了回來。

蘇安之習慣性的將皮蛋擁入了懷中,每當他想到那段遙遠的過往,皮蛋總是他唯一的依靠。在他的心中,可能皮蛋是唯一能證明,那段過往不是虛妄的夢境。

不知不覺間,帳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蘇安之這才發現自己原來這一分神就過了好幾個時辰,又想起之前皮蛋所興奮之事,立刻雙腿盤膝,入起定來。

入定是所有修煉者必須學會的第一件事,但是入定能像蘇安之這樣快速的不說天下間絕無僅有,就算有也可能不會超過一隻手的數量。

而入定後的內視,更不是蘇安之這種黃字下境的螻蟻可以做到的。尋常內視都是修為到了玄字下境才能習得的一種本事,但是蘇安之卻不如此。自從三歲開始,他就能內視自己體內的奇經八脈。對於他來說,這內視的本事,就好像吃飯睡覺一般,與生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