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頓忙道:“丞相,孤雲大人所說屬實。不過卑職以為,懾於朝廷和穀川大人之威,他們也翻不起浪來。”
看來,琉球的確暗流洶湧。
“穀川兄逝世,我是一定要去吊唁的。彥遠,叫上吳春。我們去穀川兄家。”
孟昶連忙出去安排護衛。
一行人騎馬坐船,趕到穀川家中時,太陽已近落山。
穀川家很大,布置也很講究。亭榭樓台自不必說,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幾個連著的小湖,垂柳依依,碧水蕩漾,一大群紅冠白鵝正在水裏翩翩起舞。
穀川靈堂布置得莊嚴而肅穆。四個衛士手持長槍,守衛在靈柩旁。
一見宋珺來到,穀川家小,穀川舊將千冷、吐刺等皆跪下迎接,本來還安靜的靈堂又起哀哀哭泣聲。
宋珺臉色沉痛,潤濕的眼睛凝視著穀川遺像,不禁悲從心起。
上一次見麵,還是在京口。沒想到,那一次竟是永訣。
他慢慢上前,恭恭敬敬給穀川上了一柱清香,然後整冠束帶,竟是要跪下磕頭的架勢。
孤雲大驚,連忙上前道:“丞相不可!你這樣做,於禮不合,穀川兄在天有靈,會很不安的。”
穀川長子穀山、次子穀水、三字穀海也紛紛上前勸阻。
宋珺沉痛道:“逝者為大,況穀川是我兄長,小弟為兄長磕頭天經地義。你們休要阻攔!”
說完,他緩緩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穀川家人連忙跪下還禮。
宋珺起身,讓衛士打開棺蓋,帶著孟昶和吳春仔細瞻仰了穀川遺容,又逐一慰問穀川家人,這才起身離去。
從人們的眼神裏,宋珺看到了不安看到了擔憂看到了期許,當然也看到了不敢明著的幸災樂禍。
任何事情,為穀川風光大葬之後再說。
入鄉隨俗。宋珺在孤雲安排下,在穀川部落住了下來。
晚上,宋珺召見了穀川的三個兒子。
“你們也知道,我和你們的父親是從敵人變成好朋友好兄弟的。他為人坦蕩,胸懷磊落,素有風骨。尤其是他在大是大非麵前,正氣淩然,節義並存。你們失去了父親,我也失去了一位知心的朋友、慈祥的兄長,我和你們一樣非常悲痛。”
隨後,宋珺很隨意地問起了穀川生前的一些概況。
穀水和穀海沒說多少,主要是穀山作答。
穀川二十五歲,酷肖乃父,隻是一雙眼睛顯得更精明。回答宋珺問話也是不緊不慢,口齒伶俐。
“父親不是什麼大病,吃了幾服藥漸見好轉。哦,這是郎中開的藥方,請丞相過目。”
宋珺接過藥方,遞給吳春。
吳春細細看過,稟道:“丞相,藥方是對症的。”
宋珺不置可否,低頭啜茶,漫不經心道:“嗯。汝父很仰慕王羲之吧?”
老二穀水忙接口道:“是的。家父素來敬仰王右軍,每每臨帖,必以王右軍書法為楷模。”
宋珺淡淡道:“不僅如此,養鵝也是其中之一吧!”
三兄弟一愣,隨即對視點頭。
穀海道:“家父不僅喜歡養鵝,還喜歡吃鵝肉。所以,他在家這段日子,我們常常給他煮鵝湯喝。”
宋珺隨口道:“沒想到穀川兄還有這嗜好。唉,可惜他再也吃不到了。哦,他臨終前可說過什麼話?”
穀山沉痛道:“家父病體沉重,念叨最多的是丞相你,可是他雙手無力,已經不能提筆。臨終前,我們三兄弟都侍候在側,親耳聆聽了他老人家的臨終遺言。他說……他說……嗚嗚……”
穀水見大哥已是泣不成聲,流著淚道:“丞相,家父說,可惜不能與你共創大業,也未能再見你一麵。要我們三兄弟以父事你,一切遵從你的教導。最後,他隻說了兩個字便去了。”
“可是防北兩字?”
穀海頓時大哭道:“是啊,丞相。家父臨終,沒閉眼睛啊!”
宋珺的眼淚立即流了下來。
多好的兄弟啊,他拋棄雜念,秉承大義,勤奮治理琉球;他視自己為知己,念念不忘,以子托付。直到死,他想著的還是琉球的未來。
他死不瞑目,是在等自己啊!
穀川兄,我來遲了啊!你為什麼就不能等等我啊!
三子見宋珺悲痛難抑,連忙上前齊齊跪倒,口稱相父。
宋珺擦擦眼睛,輕聲道:“汝父既有所托,我自會關照爾等。今後,爾等要繼承汝父遺誌,發憤圖強,為琉球繁榮富強而努力。都起來,好生準備汝父大葬之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