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入城(2 / 2)

“老趙,你出去看看,獨孤先行他們估計已在門廳等著了,請他們過來吧。”自進屋後一直坐著閉目養神的老人開口道。

待老仆走後,老人睜眼,看著殷開說道:“獨孤先行他們過來,應該逃不了兩件事。一是你爹娘的安葬之處,二是天關城日後何去何從。”

殷開收回遠眺的目光,平靜的望著老人,淡淡應道:“明日我會依爹娘遺願上山。至於天關城何去何從,就看南方那位怎麼想了,天關城再攻無不克,究竟也隻是一座孤城而已。以往無人來攻,隻是沒有那時間來耗上十幾年,如今大乾平定天下,兵強馬壯,若真鐵了心圍城,除非借勢於北風,不然天關城還真是凶多吉少。”

聽到殷開這麼說,老人那張苦臉略顯欣慰,點點頭道:“你能看到這一點就可以了。獨孤先行也知道,所以才能無所顧忌。隻是姚元崇、楊伯起那群老頭子,哼,愚昧不堪。一天到晚隻想著滅乾複國,還真以為坐擁天關城便立於不敗之地了!此事你不用與他們多說,自有獨孤先行去解釋,免得你們之間生了間隙。”

“姚老他們還是沒看清我們的處境啊。天關城,說穿了,也不過是座天關牢罷了。”殷開搖頭苦笑道。

“打發他們後,到後山找我。”說完,老人便起身走了。

不一會兒,殷開就見趙伯領了獨孤先行、姚元崇等人走了進來。

幾人看到桌上那黑色包裹,不禁又是一陣黯然。

“小相爺,不知相爺將會葬在哪,城內百姓都很關心此事。”姚元崇率先開口道。

“明日起我會登天罡峰,我爹娘希望被葬在上麵。”殷開淡淡說道。

“不可!”西楚太傅楊伯起、南齊大儒陶弘景等人齊齊喊道。

殷開麵無表情地抬頭問道:“有何不可?”

陶弘景往前一步躬身道:“相爺和相爺夫人何等身份,怎可就這樣葬於孤峰之上,當在城中擇一寶地安葬,建祠堂供人參拜。”除獨孤先行外,眾人皆紛紛附和。

“荒唐!我爹娘要葬於何處,還需要征得你們同意不成,此地可不是你們各國朝堂!趙伯,送客!”殷開麵色一冷,厲聲喝道,起身提著黑色包裹,便從偏門離去。

廳中幾個老人免不了尷尬不堪。

獨孤先行斜眼瞥了幾個麵露尷尬之色的老夫子一眼,不屑道:“一群喪家之犬,還真以為自己仍是朝廷重臣、身居高位了?小相爺看在往日情分上尊重你們,你們還真的就倚老賣老了?小相爺不是皇帝,你們也不是什麼臣子,在這座城裏,說穿了,你們什麼都不是!小相爺才是此間的主人,你們遇事上諫的那一套放這裏可一點作用都沒有,都回去好好想想明白吧!”

說完,獨孤先行也自偏門離開,朝著殷開追去。站在一旁的趙伯並沒有阻攔,但對於廳內這幾個各朝熱鬧自家小公子的老臣們可沒有這麼客氣,冷聲道:“各位,請吧。”姚元崇、楊伯起幾人被獨孤先行一番話說的仿佛蒼老了許多,在原地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來,紛紛向著空無一人的主座拱手行禮,才踉蹌著轉身離去。

“獨孤將軍還是明白事理。”殷開看了眼追上來的獨孤先行,緩緩說道。卻並沒有停下與之談話的意思。

獨孤先行並不介意,上前落後於殷開半個身位,也隨著他往前走,說道:“文人嘛,總有些迂腐的酸氣。有時候,還總以為自己在夢裏。說什麼一夢爛柯,爛柯棋局精不精彩我不知道,但那人,總該是他自己不願醒來的。”

“將軍倒是看的透徹,那將軍如今醒過來了嗎?”殷開反問道。

“醒了一半,還是有些不願徹底清醒,還望小相爺出言打醒。”獨孤先行躬身答道。

殷開停步側身,看著眼前這位少年成名,掌軍縱橫天下,曾經無敵於世,而今年近半百,卻已國破家亡,複國無望的名將。看著他臉上抹不平的褶皺和頭盔裏掩不住的白鬢,殷開終於清楚的感受到了所謂“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的淒涼。

伸手幫他正了正頭盔,殷開沉聲說道:“有今日的天關城,是殷家欠獨孤家的。獨孤伯伯放心,國之興亡我殷家不想去管,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一些人趁著亂世渾水摸魚,欠下的那些不清不楚的賬目,我殷家既然看在眼裏,日後還是可以做主討還的!天關城如今還避免不了跟兩邊朝廷打交道,姚太傅他們那邊,還是要麻煩獨孤伯伯多多勸解了。最多三年,無論如何,及冠之前我會親自出城討債!”說完,殷開向著獨孤先行行了一晚輩禮,便提著黑色包裹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獨孤先行應了聲“是”後,便在原地躬身不起,隻見這位鬢角已霜白的名將臉上老淚縱橫,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