甕城前的數千人,自血衣軍出動後就已激動不已,奈何為首幾個老人無法走過護城河親自相迎,唯有在城前耐心等待。
當見到獨孤先行與血衣衛,拱衛著三人往天關城行來之時,為首數十位老人頓時熱淚盈眶,向前走了幾步,遙遙拜道。
“大魏姚元崇恭迎老相爺、小相爺攜相爺屍骨回城!”
“西楚楊伯起恭迎老相爺、小相爺攜相爺屍骨回城!”
“南齊陶弘景恭迎老相爺、小相爺攜相爺屍骨回城!”
“北趙楚名棠恭迎老相爺、小相爺攜相爺屍骨回城!”
“東吳韓琦恭迎老相爺、小相爺攜相爺屍骨回城!”
“後漢宋璟恭迎老相爺、小相爺攜相爺屍骨回城!”
身後眾人也一齊躬身道:“恭迎老相爺、小相爺攜相爺屍骨回城!”
大魏太傅姚元崇、西楚太傅楊伯起、南齊大儒陶弘景、北趙太尉楚名棠、東吳文淵閣大學士韓琦、後漢太尉宋璟,還有他們身後二十幾位曾位居高位的六國大臣,若不是一場長離不義戰,放二十年前,誰能想到這群人會聚在一起隻為恭迎一人屍骨?
隻因那人,於國於家,對他們來說都是恩重如山;隻因那人,原本就是天關城的主人!
見那麼多氣勢外露的老人一齊躬身行禮,徐三兒在馬背上感到有些局促不安,忍不住下馬徒步而行。殷開與老人隻是朝著為首幾人點了點頭,便捧著那黑色包裹繼續騎馬入城。
自甕城外至城中,再到城主府,徐三兒牽著馬跟在殷開和老人身後。一路行來,哪怕是城門之中,都站滿了身著縞素、井然有序的百姓,人群中除了一聲聲“恭迎老相爺、小相爺攜相爺屍骨回城!”外,再沒有任何聲音,一路上也沒有任何阻礙。徐三兒不知道那位六國為相的相爺究竟做過什麼,以往也隻是道聽途說,但看到這一路自願戴孝相迎的百姓,他覺得那位相爺,肯定是一位受人景仰的人物。
這麼多年,一直隻有仆役看家的城主府,今日正門大開,一名老仆帶著數名仆役在門口等待著此間主人的歸來。
到了城主府門前,殷開與老人翻身下馬,站在高處一齊向著門口的百姓們行了一禮,並沒有多說什麼,便轉身走入城主府。那老仆恭敬的在前麵帶路,徐三兒也隻得小心翼翼的跟在殷開後麵。
城主府普一入門,便是一麵氣勢恢宏的九龍玉璧。徐三兒這段時間被嚇得夠多了,也就不怎麼大驚小怪了,對於這種明顯違製的東西,既然人家主人家都不在意,自己又去操什麼心。
一路行去,隻見周邊樹池內樹木灌叢高低錯落、疏密有致,大小適宜的疊石假山圍繞、點綴其中,雖然園中道路寬闊,但卻沒絲毫不和諧之感,整體顯得自然典雅。即使如今沒有百花齊放、草木葳蕤的盛景,但在一層薄雪之下,幾株翠竹、數點寒梅悄然露頭,勾勒出一幅唯美的冬雪寒梅圖,步移景換,美不勝收。世家豪門的底蘊,於此可見一斑。
不知走過多少曲折廊橋,幾人來到了正廳。門前一塊“立國安邦”的匾額,看得徐三兒不得不搖頭苦笑。光這一座園子,就可定了那株連九族、滿門抄斬的大罪啊。看了看前方那少年一眼,暗自想到,師父讓自己認他為公子,自有師父的打算,況且以那少年的身份與本事,自己想來也不會吃虧了。自己本來就是一個下等的兵卒,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呢?
“徐哥兒。”殷開叫到。
“公子,小人在。”徐三兒走上前應到。
殷開皺了皺眉:“不是讓你別叫我公子了嗎?”
“小人不敢有違師命。”徐三兒認真說道。
殷開無奈的瞥了他一眼,向著一旁的老仆吩咐道:“趙伯,派個人帶他去青竹院安頓下來。”
“你先去青竹院安頓,待會我處理完事回去找你。”殷開轉頭對徐三兒說道
“是,公子。”徐三兒應道。說完他便隨著那趙伯招來的一個少年仆從轉身離開。
殷開打發走了徐三兒,這才和老人一起走進廳內,在主座上坐下。
“老爺,小少爺,還有什麼吩咐嗎?”趙伯問道。
“這些年倒是辛苦趙伯了。”殷開笑了笑,向著老仆說道。
趙伯看著座上有蒼老幾分的老爺,長大成人的小少爺,還有在桌上那黑色包裹,哽咽著說道:“小少爺說笑了,這隻是老奴的本分。一別數年,小少爺,你長大成人了,隻是少爺……少爺和少奶奶,竟然就回不來了……”
殷開神色黯然,遙遙望向遠方,幽幽地說道:“這是我爹娘自己的選擇。既然是他自己寫的‘立國安邦’,而且他都做到了,那有些人自然也就容不下他了,他這一命換了六國無數人的命,他自然樂見其成。我娘不容他獨死,因此一同赴死,想來也是無悔。隻是有些事,不是當事者樂意便能一筆勾銷的。欠債還錢,殺人償命,總是天經地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