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蘇杭大運河,多少年來,朝廷舉艱疏通河道,或是加固河床,或是抬高水位,或是引流他處,自黃河之南,貫通整個江南,實屬朝廷的經濟動脈。
河水深一丈,寬十六七丈,河道上大船小船並行而過,約摸一盞茶的功夫已經劃過十來隻商船,船上裝著成袋成袋的糧食,行駛起來卻不費力,輕鬆的劃過。
阿桂將軍站在船頭,單刀插在身側,跨著一隻大腳丫子在船沿邊兒上,眯著一雙眼睛任由河風迎麵吹拂。
對京城裏像阿桂這般的,即是北人又是旗人的,大多都是馬背上的行家,但遇到水……旱鴨子一個。
可阿桂不同,朝廷對運河治理十分重視,且近些年黃河泛濫成災,其一生大多數不是行軍打仗便是與河水打交道,甚至正是因為治理河務才顧不得與朝中的和珅鬥法,日子久了,也便井水不犯河水,無那個精力。
“瞧見了沒?前麵那鬆莊的河提可是去年老夫督辦的,他娘的,花了幾十萬的銀子,和打水漂似的,今兒遠遠看去,瞧那蛛網般的裂縫,恐又有的補了!”
候七須臾道:“大人心係河岸百姓,實在是黎明之福,等此事了去,大可再上報朝廷,留任於蘇杭,兼河運總督,繼續好好為江南百姓做一番實事!”
“唉!”重重一歎,阿桂雙眼無神,候七問其故,阿桂道:“廉頗老矣,尚能飯否?老夫已經花甲之年,在多活又能有幾個年頭。朝中大臣中,實屬不是我自誇,水治還未有哪個能比我更有經驗的!”
候七聞言,不由道:“大人,朝中大人眾多,總有一個兩個應該會治水之道吧?不是說,書中自有才學八鬥,學富五車,不出門也能盡知天下事嗎?朝中大人個個都是文曲星下凡,精背四書五經,熟讀諸子百家,難道還不夠麼?”
阿桂搖頭道:“治水可不是看書就能學會的,朝堂之上的那些人……嗬嗬,不說也罷。”候七撤了憋嘴,又道:“大人,難道紀曉嵐紀大人也不行麼?他可是天下第一才子!”
敢情候七也是紀曉嵐的盲目崇拜者,一雙眼睛亮的如夜裏的星辰。
“紀曉嵐麼……”
一聲沉吟,阿桂摸著下巴尖稀稀落落的白須道:“不得說,在詩詞歌賦,文學之上,老夫確實比不得他,但也僅此而已罷了,還是那句話,治河之道非一日之功,非紙上談兵,非鏡花水月,乃是親臨其境,親赴現場,親躬盡瘁。”
候七問道:“那得親臨幾次才能明白治水之道呢?”阿桂笑了笑,說道:“一年不過皮毛,三年略有小成,十年方可算的上明白,二十年才敢說能治理一方!”
阿桂見候七張大嘴巴,眼睛瞪的白骨骨的,河風不要錢似的灌進他的喉嚨,正要笑他貽笑大方,卻是忽聽身後傳來隱隱的驚呼。
“撞了,要撞了!”
阿桂還未來得及回過身子去,船身搖動,地動山搖,撲通一聲,船頭沒了他的身影,隻留下匍匐在船板上哆哆嗦嗦的候七,還有孤零零左右搖擺的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