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錢大人家那個小門生今日告假,是因為昨日受了傷。”
“是被賊子用刀砍傷的,衣衫都被血浸透了。可安京都一向平和,從來無有江湖遊俠傷人的事件啊。”
“你哪裏清楚,那刀傷就是虎迸衛的製式腰刀留下的!可不敢到處張揚……”
申屠庸老神在在地攏著雙手,站在朝臣隊列的最前方,耳中聽到百官趁著崔始宸還未到場,竊竊私語著安京中的風聞,頗覺有趣地扯了扯嘴角。
聽刺客回報,當日謝琅獨身一人走進暗巷,原本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可一是陸淩霜從斜刺裏衝出來,打亂了刺殺的計劃;二是最後王煥突然現身撈人,怕是之前便一直跟在謝琅後麵,也不知看去了多少。
至於那位禦史中丞是否真是被虎迸衛的製式腰刀所傷,已經不重要了。有那位“鷺嘴”王煥在場,就算不是也會變成證據確鑿——申屠庸疼倒是不疼,不過麵子上有些難看。罷了罷了,他原本也沒想著損耗幾個卒子就能將心頭大患抹去,這點小虧他還是吃得下的。
“聖上駕到,群臣山呼——”隨著宦官的一聲唱喝,由丞相左羊帶頭,百官各持笏板俯身躬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賜座。”崔始宸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一向以來仿佛籠罩著陰雲的臉部終於多了幾絲明媚的表情,甚至讓宮人搬來交椅,請朝堂三老坐下。除了太尉申屠庸僅是挑了挑眉便大方入座之外,丞相左羊和禦史大夫錢建葉互相看了一眼,卻隻能從對方臉上看到一片茫然。崔始宸再次催促,二人謝過,這才略有些局促不安地坐了下來。
“老臣喜見聖上欣愉,敢問聖上,可是有什麼喜事?”丞相左羊隻敢坐了交椅的三分之一,問話時,依舊保持著拿著笏板,上身微躬的姿態。
“嗬嗬,便不瞞丞相。去年今日,眾卿還奏提過朕子嗣單薄,要請廣納後宮,可還記得?”崔始宸不等回答,徑自說了下去“今早太醫丞來報,說是近水宮的玉貴人有喜了。朕一向喜歡玉貴人溫善恭順,如今又有了子嗣,而近水宮臨著湖畔,怕是要過了濕氣。就請錢大人擬一道旨意,賜封號‘順’,賜居辛昌苑吧。”
錢建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順”字一般可都是封的正三品以上的妃嬪,小小一個六品貴人,突然封了順妃,豈非一步登了天嗎!再說那辛昌苑是什麼地方,雖然是後宮中最小的一間宮苑,但是其間雕梁畫棟、山水花草無不精巧至極,又是離皇帝平日起居的宣室宮最近的地方,就算以前都是空置,也有多少宮人擠破了頭都想去那裏做工?如今這辛昌苑突然有了主,後宮怕是免不了要掀起一陣波瀾了。
“錢大人,錢大人?”沒有聽到回應,崔始宸伸長脖子叫了兩聲。
左羊急忙以小幅度的動作撞了一下同僚的肩膀,這才使他回過神來“啊,是!老臣年紀大了,有些耳背,還請聖上贖罪。”
“不妨事,朝會後還請錢大人早些將折子送進宣室宮來,朕要親自看過。”崔始宸心情不錯,將此事輕輕揭了過去,又微笑著示意朝臣繼續奏報。這個節骨眼上沒人敢去掃皇帝的興,朝臣們報的也都是些好事。一時間大殿中喜氣洋溢,眾人的眼角眉梢都舒展開來。
然而太尉申屠庸卻在那道玉貴人將抬順妃的消息之後,麵上便始終沒有什麼表情了,就像這殿中整塊黑紋石雕就的地磚那般冷硬。
從崔始宸表現出的態度來看,這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申屠庸在腦海裏搜索了一番,始終沒想起這玉貴人到底是什麼人。當初宮變後,大多宮人都被趕到皇陵當中陪葬,六品以上的女官更是幾乎全部處斬或是送入掖庭宮,新帝登位後,有命留在後宮裏的宮人都沒有什麼背景,這也是為了穩固皇後之位故意為之。可惜了申屠麗實在是不爭氣啊……想起了自己的長女,申屠庸便暗自歎了一口氣。她在當今聖上還是皇子時便嫁過去做了皇子妃,數年以來一直不得寵,如今在他一番操作下好不容易懷上了孩子,卻又被憑空冒出的這個什麼玉貴人搶去了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