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明德門外的鳴冤鼓上有著幾塊青色黴斑,顯然是很久沒有人修繕了。廷尉正白赫身著正式的紫紅色三品官服,腰際插著象牙笏板,正咬著牙用鼓槌不斷擊打厚重的鼓麵。那鼓槌足有一臂多長,粗如杯口,又是硬木所致,相當沉重,敲起鼓來非常費勁。但是也正是因為這鳴冤鼓極為難敲,所以能憑著一腔衝天怨憤敲響這麵鼓的人,定是有天大的冤枉。
白赫當日被人從火場中搶救出來時,已經被火燒重傷,疼得昏死過去。他的身上還裹著重重繃帶,此時因為過於用力地擊鼓,傷口裂開,有紅黃色的血膿從繃帶下浸透出來,慘不忍睹。
“咚——!咚——!咚——!”
“我乃殿上三品廷尉正白赫!為天牢火災一案而來!”白赫喘著粗氣,撕裂了嗓音盡力大吼著,“聖上!我等廷尉內官盡忠盡責,絕無玩忽職守!火災當日酉時二刻,有一蠻平國人要求探視死囚!先送黃金十兩,小吏未收,又送美酒數壇,小吏亦未收……咳咳——噗——!”說著說著,他便一口鮮血噴在了鳴冤鼓邊,在漢白玉鋪就的地麵上顯得無比惹眼。
“白大人,現在正值朝會期間,您有什麼冤屈之事待到朝會後再稟明聖上也不遲呀!”鶴雛衛的軍官苦苦相勸,他在這皇城底下兢兢業業,好容易混了個小軍官,萬一今日這廷尉正噴血死在明德門前,豈非他的過錯嗎!這樣想著,他對下屬幾個鶴雛衛使了個眼色,便有人上前去阻攔白赫。
可白赫那身官袍幾乎都被血汙浸透了,誰去碰他便要沾上一手的血,叫人不敢用力去拉扯。他搖搖晃晃地勉力支撐著身體,又舉起鳴冤鼓的大錘不斷擊鼓,在那“咚咚”的鼓聲中裂聲大哭“我等廷尉內官絕無玩忽職守!小吏打發走那蠻平人後,便在天牢內整理文書,我帶著兩人進牢房巡視,後來不知何時便燒起了大火!廷尉丞上下勉力施救,舍生忘死,也無力回天!可我聞到過那天牢裏有硫磺味!還有藥物的異香!定是那蠻平國人送賄不成,故意報複啊聖上!!”
“聖上!我因重傷昏迷,未來得及上報異樣,此事乃我之過,隻求聖上能從輕發落眾廷尉內官!都說忠臣烈血三年化碧,若聖上不信,便待三年之後,再看我今日之血能否化為碧色——”說話之間白赫便跪在了地上,隻待用盡全力將頭磕下,生生撞死在這明德門前,就在這時,一個身著紫衣的內殿宦官急匆匆地從大門內奔出,氣喘如牛地尖利喊道“廷尉白大人莫要尋死!聖上宣見!”
待白赫趴伏在金殿內冰涼的黑紋石地板上時,眾臣皆因為那濃厚的血腥味道而忍不住麵露異色。
“咳咳,聖上,求聖上聽我一言……”白赫又吐出一口鮮血,血液從他嘴角邊滴落於地的嘀嗒聲清晰可聞。崔始宸微微皺眉,問道“白卿重傷在身,為何不在家修養,反而跑到明德門外敲鳴冤鼓?”
“聖上,天牢火災一案,萬不可就此蓋棺定論!”黑紋石鋪就的地板太過冰涼了,白赫因為身體的大量失血頭昏目眩,隻能趴在地上不斷顫抖。他將所有力氣都用來說話,那嘔血的嗓子中吐出的詞語讓人不得不認真一聽,“天牢內部常年陰暗潮濕,所用木料也都是極為結實的硬木,絕非火險易發之地!若是要燃起那樣的大火,非硫磺白磷等物助燃不能!當天夜裏,有烏青水龍隊多次試圖衝進火場救災,也都被烈火逼了回來。硫磺的氣味極其刺鼻,當夜那麼多人在場,聖上一問便知!”
“硫磺?”這種礦物並不常見,隻在鏡炴國內有做火藥的用途。另外三國因為沒得到技術,又忌憚這種物質有毒,就算是在互通有無的集市上也很少見到。“朕隻聽說鏡炴國內出產硫磺,什麼時候蠻平人也橫插了一腳?”崔始宸淡淡發問。“白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為了避責而胡亂扯謊,我等可不能再為你說話了。”錢建葉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