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書房門口,文煙道:“姑娘進去吧,奴婢去端些茶果來。”
將離點了點頭,走上石階推門進去,卻見宋衍趴在書桌上正睡著,她輕聲關了門以防冷風吹進來,又拿了案上的一件大衣披在他身上。
我也不知將離可有放下宋衍,還是像宋徹說的,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放下。
但我想著當初將離會到宜城來並且進了宮,是真心希望伴宋衍一世的,就如眼下這般,能默默為他添衣,將他身旁的燭火挑亮。
宋衍醒來時文煙正好端著茶和糕點進來,他見將離在房間一旁坐著,問她為什麼不叫醒自己。
將離接過文煙遞來的茶水,說道:“我說幾句話就走了,等一會兒也無妨。”
宋衍道:“怎麼這麼晚還來?”
“今兒過年,白日裏事情多,才來晚了。”
“在宮裏可還安好?”
將離笑了笑:“就是那樣,沒什麼好壞。”
“有皇上在護著你,我倒也安心。”
將離沒有告訴宋衍今日之事,隻答道:“皇上待我不薄。”
經過了四年的幽禁宋衍更加穩重,波瀾不驚如謫仙一般,聽到將離這麼說淺笑道:“那便好。文煙今日做的糕點,你嚐嚐吧。”
“好。”將離拿了最上麵的一塊綠豆糕,吃了一口,說味道不錯。
這二人見麵,永遠淡的跟水一樣,別說是三年未見,三百年也不見得他兩個會感慨一番,更別提抱頭痛哭了。
將離又吃了一口綠豆糕,卻見裏麵塞了一個細細的銅管子,用袖子掩著暗暗將管子拿了出來,藏至袖袋之中,而後默不作聲地將綠豆糕吃完。
宋衍繼續說道:“你如今柔和了不少。”
“許是在宮裏呆久了,”將離也問宋衍,“你在這裏過的如何?”
“就是清淨的日子,挺好的,有時也和你一樣,去種種花草。”
“上次我來園子裏的臘梅開得很好,今日來又多了好幾株。”
“你若是喜歡,我讓文煙折兩枝放進瓶裏,你拿回宮去擺著罷。”
“不必勞煩文煙,我自個兒去。”
文煙下去拿花瓶,宋衍陪著將離到院子裏折蠟梅。將離選了兩枝白色的,說是沒在宮裏見過這種素心梅,折下來之後放進瓶中,也沒有再回屋子裏,宋衍送她到了門口。
將離手裏捧著梅花,宋衍幫她把鬥篷的帽子戴上,而後目送她上了馬車,車子離去時將離掀了轎簾朝宋衍微微笑了笑,以作道別。
我依舊坐在馬車頂上問孟承非:“我覺得將離是放下宋衍了。”
“怎麼說?”
“上次來的時候沒折梅花,這次折了。”
“這是什麼說法?”
“譬如現在,我這等孤冷高傲的人,若不是因為對三王爺足夠坦然,才不會讓你坐在我麵前為我擋風。將離是何等孤傲的女子,要是還對宋衍不死心,絕不會再拿他的東西叫人看扁了去。”我讓孟承非給我擋風,倒不是我怕受寒,在這幻境裏我不會困不會餓也不知冷暖,隻是我覺得風太大對我的瀟灑風流的發型有影響。
孟承非笑道:“這樣坐著沒什麼不好,能看見北鬥星。”
“是嗎?”我仰起頭往北方看去,可惜隻看到了某人的背。他回頭看向我,正巧撞進了我的視線,我見他對我笑著,比漫天的星鬥還要吸引人。
我想著,若有一日我穿上了好看的裙子,那定是為了孟三公子。
回宮之後將離徑直往未央宮走去,從東門到未央宮必得經過一處荷花塘,到了夏日來賞荷的人有很多,去年宋徹就帶將離在河邊的亭子裏賞過荷。隻是冬日這一片冷清了許多,將離邊走邊沉思著什麼,我大叫不好,方才光顧著看孟承非,竟忘了將離在宋衍那裏拿來的那個銅管子了,將離一定在馬車裏看過裏麵的玄機了。
禍水,孟三公子,你是禍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