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月子,去宜城之前,宮裏來人請月嫽入宮見趙美人,不管是真是假,姑且還是叫這位趙美人蘭因。
“我想著姐姐恐怕是不會在臨城久留,故請皇上恩準姐姐進宮來,當作是踐行吧。”深宮之中,蘭因屏退了所有侍婢,為月嫽斟上了一杯酒。
“我不能喝酒,我也不是你姐姐。”月嫽倒了一碗茶給自己喝。
“姐姐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何不揭穿我呢?”蘭因在宮中呆了大半年,眉眼間多了一絲嫵媚。
“我做完月子容易犯困,你挑重要的事說就好。”
“我請你來也不為別的,不過是想提醒一句,往後姐姐若是與寧家再有往來,我隻得勸著皇上防著寧家了。”
“嗯。”
“當初姐姐若是願意幫我,眼下也不用離開丈夫孩子了。”
月嫽點了點頭,拿了塊糕點放進嘴裏,一句話也沒多說。
蘭因冷笑一聲:“姐姐若是喜歡這糕點,我叫人放進食盒子讓姐姐帶回去。”
“不必了,估摸著等你絮叨完,我也可以吃完了,你繼續說。”
“你——”
“你該不是沒話說了,我這大老遠走來廢了些力氣的。”
蘭因遭了嗆聲,眉都擰了起來。
月嫽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說道:“幸而我準備了話要給你的。”
“你說。”
“若祁重續還想要挾我什麼,我也不會再顧惜,隻是不知道世人若是知道祁重續的野心,還會不會有趙國子民跟從他所謂的複國大業。”
“你別忘了你也是祁家的人。”
“這事就算全天下知道了也無妨,我說了我不會再顧惜。”
深宮的路很長,道旁的花開得迷眼,皇上能準月嫽入宮,看來十分寵愛蘭因,而蘭因因愛生恨,一定牢牢盯著寧家,這也就斷了三師兄再去看望月嫽的可能,今後的三四年間裏,月嫽唯有孤身一人。
月嫽長於趙國皇宮,是皇帝最為寵愛的女兒,一朝高台傾覆,她卻又成了衣食無憂的少夫人,如今無奈離開寧家,又得以回宋國做大長公主的女兒。月嫽這半生過得幸運,故而她也能知足常樂,不承望複國,因為沒有多少人能承受戰亂之苦。可如同師父說的,國家對於子民而言更是信仰,故而祁重續能在幾年間暗中召集到數萬人馬,可見對於起兵複國一事,仁者見仁,終難有說法。
我跟著月嫽走了很久,直到眼前的景象驀然變動,星移鬥轉之間又是一日天明,定睛一看是在一處橋頭,周圍是擠滿了人,遠遠見著寧老夫人抱著一個孩子從橋上走下來,三師兄在一旁撐著傘,後頭仆婦丫頭們跟了一堆。按照孟國習俗滿月的孩子是要由長輩抱著去外頭走走的,寧家的排場自然大,還帶著給一旁的百姓分紅包,於是前來湊熱鬧的人越發多了。
我到處找月嫽,發現她一身男兒裝混在人群裏麵,看來她始終是狠不下心。
但錢是不能滿天撒的,鬧不好爭起來喜事成了禍事,所以隻能由福春一邊走一邊把紅包遞到百姓手裏,一邊說著:“同喜同喜啊。”
“恭喜寧老夫人啊,恭喜寧少爺。”
“哎喲,你看這孩子長得多有福相。”
“能投胎在寧家,當然有福了。”
“同喜同喜啊。”紅包遞到了月嫽麵前,月嫽隻顧著看巧兒沒有注意,身後一個大嬸衝出來把錢搶走了,一用勁將月嫽擠了出來,他人自然是認不得的,但三師兄卻一眼看了出來,何況他二人初見時月嫽正是這樣的裝扮,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有意安排,她初來臨城時一襲男裝,走之時竟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