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扶!”
我正在閱公文之時扶兒一掌推開門跑了進來,兩手撐著桌案說道:“趙美人,趙美人……”
我倒了杯水給她:“趙美人怎麼了?”
“來寧府了。”
“這事我知道。”
扶兒灌了一杯水可算是緩過了氣:“可是少爺不在府上,不知道去了哪裏。”
三師兄不在,我擔心這位趙美人會對月嫽不利,然趕到寧府的時候,趙美人已經看望完月嫽,在寧家的前院與巧兒說話。她見我來,屏退了左右,摘下一片已然枯萎的葉子,眼眸如秋水:“她還會醒來嗎”
“不知道。”
她淡笑:“數萬子民在戰場廝殺,趙國兩位公主卻在臨城享著清閑,無怪趙國氣數將盡。”
“對於趙國,究竟誰才是罪人,真正心疼趙國子民的人,是月嫽。”
或許沒讓月嫽看到戰爭,是一件幸事。
趙美人麵露嘲諷:“她為這個國家做過什麼,在最危難的時刻,她卻顧著自保,而後在寧家和趙國之間,她仍舊為了安逸選擇前者。這一世趙月嫽都依靠他人的保護,先是先帝,再是寧容楚。”
背負謾罵嫁到寧家,是為不辜負她的父皇,保護寧家而放棄複國,是不辜負她的夫君。可我不願多做爭辯,月嫽是月嫽,她承受的苦痛和不安,我都不曾感同身受。我尋了一處石墩子坐下,一麵說道:“身為女子,月嫽確實幸運之極。”
“那麼莫太傅呢?”她轉過身來對著我,“為何舍棄了趙國。”
“它不是我的,談不上舍棄。”
“你本可以救它。”
“我沒有這個能耐,也沒有這個責任。”
她譏笑道:“你不必一副事不關已,若非你阻止了寧容楚,又劫走了十七皇子,義父不會節節敗退,你終歸是趙國的罪人。”
趙美人大概還不知道她的義父起兵的真正目的,且祁重續老謀深算,怎會將勝敗盡然交在寧家上,寧家對他而言隻是如虎添翼,他最終無法成事,隻因他自以為掌控大局,卻不知一早就落入了東方驀的計謀。至於我,我可做趙國的仇人,卻擔不起罪人二字。
她見我沉默,語氣淩厲了一分:“你以為我不揭穿你,是我不敢玉石俱焚嗎?若非趙月嫽已經麵容全非是半個死人了,我寧可死也絕不放過你們和寧家。現在好了,我倒要看看,寧容楚能為她癡心到幾時?” 我見不遠處有個宮女走過來,想必是來催的,遂說道:“左右還等著趙美人回宮。”
她冷哼一聲拂袖離開,留的最後一句話是:“你們姐妹兩還真像,自私傲慢,卻偏偏有瞎了眼的待你們好,不過因果報應,你記住了。”
趙美人走後,葛兒帶著巧兒來到前院,聽到葛兒言月嫽安好,我也安下心來。
巧兒吵著要三師兄給她梳頭,無奈三師兄不見蹤影,她便抱著我的腿仰頭糯糯道:“叔叔,給巧兒紮辮子好不好?”
“好。”
葛兒拿了一個小板凳來,巧兒乖乖坐下,我梳了沒一會兒,正尋思著怎麼紮辮子才好看,聽見福春急匆匆跑過來說:“葛兒葛兒,大少爺被扣在尋瑤樓了。”
尋瑤樓……嗯……很熟悉……青樓!寧容楚你竟然!
“怎麼就被扣住了?”我問道。
“尋瑤樓的姑娘們又是扒少爺衣服又是倒酒的,現在少爺渾身就剩件裏衣了,連酒錢都付不起了,這才被扣了下來,我來找人去贖他。”
“我從未聽過你家少爺喝過花酒,今日這是怎麼了?”
“少爺一早上就在酒樓喝了半醉,經過尋瑤樓的時候,給姑娘們拖進去的。”
隻聽得巧兒扭過頭問我:“叔叔,喝酒為什麼還要扒爹爹的衣服呢?”
這個……我著實不知如何回答,就朝福春使了個眼色,福春甚是為難。於是我也甚是為難地答道:“是這樣的,巧兒,額,喝酒他熱啊,很熱很熱,所以要脫衣服。”
“哦,是這樣。”巧兒受教。
福春不願此事讓寧老夫人知曉,拜托我走一趟,我大搖大擺走進了尋瑤樓,可恨本太傅玉樹臨風卻沒有一個姑娘來招呼,打眼向上一看,正對著樓梯口的那個廂房已被姑娘們堵得水泄不通,滿耳都是酥軟的“寧少爺,喝嘛。”
這哪裏是被扣下了,這分明是光天化日之下劫財劫色,世風日下世風日下。
“少爺太可憐了。”扶兒搖頭哀歎,正要將三師兄救出來,卻聽後麵一陣女聲:“這麼大一個青樓都沒有人來招呼本姑娘嗎?”
這年頭怎生連女兒家都來喝花酒了,我好奇望去,見一錦衣女子,懷裏窩著一隻雪白的貓,腰間別著一根長鞭,舉止間高傲的做派可比我那四師兄。這兒的老鴇羅娘立刻上來招呼:“這位姑娘,青樓不是姑娘家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