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山水不複不負(2 / 2)

“多謝。”

他嘴角仍是溫和笑意:“自從回到臨城,你好像就突然生分起來。”

我笑道:“與我相熟的孟三公子,有回臨城嗎?”

“此話何意。”

“不出一月,朝堂會有一場巨變,三王爺不盼著這一天嗎?”

他穿著月白錦衣,看著還是清水般的心性,緩緩說道:“寒桑,不管是多大的騙局,裏麵總有些東西是真的。”

“真又如何,倘若沒有那些東西,倒也傷不到人了。”

“那如今你我之間,算是什麼?”他眼中未起波瀾,似仍舊掩不住無奈。我起身走至他身前,窗子灑進來的光亮正好落到我的左肩,我隔著牢門望向他的眼眸,回道:“各自相安。”

他伸出手要撫我的臉頰,卻在我左肩前方止住,光亮照著他的手,想起自己還曾戲謔討要這雙手,忽而心中一陣空落,望著他掌心的紋路說道:“既然伸手亦不能抓住什麼,何不趁早放下?”

“我知道留不住你,”他低手握住我的手掌,“可我等這場嘩變二十年,等你一世又何妨?”

我冷聲道:“此話要是在花前月下,一定很動聽。可牢房陰冷腐臭,配不上這般好聽的話。”

他收回手,低眉掩過一陣苦笑。

“三哥這麼快就來看望寒桑嗎?”四師兄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我見他沈著臉走過來,也不知是不待見孟承非還是生我的氣。

孟承非道:“若非父皇急召五弟,五弟必然來得更早。”

“那就要問寒桑了,”四師兄轉頭看向我,“你對父皇說了什麼,父皇會匆匆命我去益陽視察民情。”

“這不是好事嗎?”我方說完,又聽孟承非道:“五弟既來了,我便不多留了,告辭。”

然孟承非離開後,四師兄臉色依然不見好轉,想是我支走他去益陽的事惹他不悅了,遂說道:“師兄何時動身?”

“明日,”他說完,伸手對我的腦門就是一記,繼而低聲說道,“你又自作主張,有什麼罪責我自會擔著,不必躲在益陽。”

益陽至臨城,快馬加鞭也需半個月才可抵達,我想著事發之後皇上縱是有多大的怒氣,經過半個多月,也可消下幾成。且四師兄做事周全,必得益陽百姓的誇讚,皇上不會過分懲治剛立下功勳的皇子,趁此機會消一消四師兄的氣焰也就罷了。

我揉著腦門說道:“我牽累師兄已是十分內疚,師兄哪怕是為了讓我好過些,去避避風頭又何妨?”

他消了幾分氣,又瞥見地上放的鬥篷和藥瓶,說道:“他就是給你送這個來的?”

“嗯。”

“那日在宮宴上,他不像是不知情的樣子。”

我如實說道:“他雖知情,但無礙大局。”

“你倒是信任他,”四師兄編派了一句,隨即鬆下語氣道,“罷了,眼下要緊的是你的處境。”

“我出不了什麼意外,既然師兄明日就要動身,今日作別,你我都不要再為彼此多做擔憂了。”我暢然一笑,伸出手欲拍他的肩,奈何隻夠到他的手臂。他嗤笑一聲,隨手便按住了我的腦袋,笑道:“你時常說想遊遍孟國山水,往後天下都可任你遊樂,可別辜負了。”

“好。”我知此去歸期遙遙,以是心中貪戀,叫我不得灑脫,低頭默然之時,喉頭一陣酸澀。他收回手去,亦沉默不言,我將頭埋得更深,怕望見他眼中的深情。許久之後,他低聲淡笑道:“忽然想起,我竟還沒有見過你穿上女兒裝的樣子,都說女子十七八歲的時候出落得最好,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