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手將碗放到一邊,接著抬頭看向眼前的男人,聲音裏帶著一層並不屬於她的粗糙沙啞,“顧衍笙呢?他回來了麼?”
可能是剛醒來的緣故,她眸子裏帶著一層不太尋常的亮光,顧奈看著她眼底的希冀,垂在身側的雙手漸漸握成拳頭。
都已經這樣了!都已經這樣了還不夠麼?
她究竟有沒有為自己想過分毫?
在顧衍笙和別的女人舉行了婚禮的同時,在所有事實擺在她麵前的同時,她仍舊沒有完全死心,是不是就因為沒有得到顧衍笙一句確切的肯定?
醒來這麼久,她沒問過自己的狀況,包括她肚子裏的孩子她也好像全然不關心的樣子,顧衍笙於她而言就真的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艾菲眼底零碎的光亮終於在顧奈的沉默中變得暗淡,隻是她卻仍舊不曾察覺此刻顧奈的憤怒,“他還沒回來是不是?”
她低著頭,眼底終於覆上一層死灰般的絕望。
究竟在期待什麼?又究竟要到怎樣的層度才能學會對那個男人死心?
是不是就真的那麼犯賤,不等到他親手將她打入地獄就始終難以死心?
可是……
可是她心理仍有一個角度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支撐著那個不滅的信念,除非他親口告訴她,否則她不要真的相信那麼殘酷的事情。
“艾菲,他還沒回來。”顧奈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可以心平氣和一些,他努力告訴自己,艾菲是心髒病患者的事情,可是很多殘酷的事實,即便用再溫柔的語氣說出來,也根本磨滅不掉它任何的殺傷力,“艾菲,他已經在飛機上,並且我查到,和他同行的就是婚禮上他娶的那個女人。”
艾菲捏緊的拳頭緩慢變得無力 ,然後茫然抬頭看向顧奈,呢喃著像是在自言自語,“我不信,我一個字也不要相信。”
“艾菲,你恨他麼?”顧奈彎腰雙手捏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同他對視,“艾菲,他和你在一起的快七年時間裏,是不是你每一個生日他都不在?你不好奇自己為什麼有個一個生日麼?那是因為你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她叫蘇以沫,是顧衍笙的白月光,是他在婚禮上迎娶的女人,而你……”
頓了頓,顧奈看著艾菲臉上全然消失的血色,克製住心理愈來愈煎熬的不忍,他一定要讓她拿掉這個孩子,否則她會沒命的!
“而你,隻是那個女人的替身,還有你更不了解的殘酷現實,那就是你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層在他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年得過一場重病,你記不記得自己十七歲那年的骨髓捐獻?受益者不是別人,正是你雙胞胎的姐姐,艾菲,明明你和蘇以沫之間是同父同母的雙生姐妹,可她被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同時,你卻被丟在這裏,甚至還要不斷承受顧衍笙帶給你的傷害,是顧衍笙將你變成今天這樣淒慘的模樣,艾菲你不恨他麼?還有,他這次帶著蘇以沫回來完全是因為她得了腎衰竭,血型特殊的緣故,顧衍笙這次要的會是你的一顆腎!”
“艾菲,你究竟明不明白,你剛剛眼底的那些期待對你自己是多麼殘忍的事情?!”
顧奈低吼著說完一整斷話,明明不是什麼費體力的事情,他卻像是剛剛結束異常馬拉鬆賽跑一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她怎會明白,此刻對她殘忍一倍,他心上就會傷痕累累十倍。
他看著艾菲臉上的慘敗,然後壓抑,接著絕望,最後緩慢恢複平淡。
可是她沒有哭,隻是謀底變得空洞,顧奈緩慢鬆開捏住她肩膀的雙手,“艾菲,你哭出來,哭出來會比較好受一些……”
可她仍舊麵無表情,隻是緩慢躺下身子,蜷縮起身體,消瘦的身形在寬大的病號服裏像是隻剩一具骸骨。
“艾菲……”顧奈緩慢在她麵前蹲下,伸手整理好她淩亂遮住臉部的頭發,“艾菲,不是你不夠好,而是顧衍笙他真的不是你的良人。”
艾菲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終於全世界都同她背道而馳,她在隻有自己並且可能永遠隻有自己的馬路上越走越遠,分明前麵隻有一團毫無未來的黑暗,可她卻早就停不下步子,隻能這樣機械的日複一日,飛蛾撲火。
電影裏慢鏡頭一樣的動作,她僵硬抬起手臂,緩慢覆蓋住自己的眼睛,肩膀聳動的難以控製。
她在哭,顧奈看的出來。
隻是枕頭上濕掉一塊,她卻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顧奈並不阻止,隻是安靜等待。
深夜裏,周圍總有種萬籟俱靜的感覺,尤其這裏還是醫院,艾菲隱忍著怎麼哭卻都不哭出聲音來,病房裏一時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