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外麵的風雪似乎下了很久,望過去隻看到白茫茫的一片,讓人不禁懷疑這一片被白雪所覆蓋的墳墓,而他們都是墳墓中苦苦掙紮存活的人。
“你是誰。”衛墨赤裸著雙足站在銅鏡前,他開口去問鏡中人,可他心知肚明這個問題沒有人可以回答他。忘記並不代表是抹殺過去的自己,所以衛墨沒有迷茫,也沒有難過和不解,不過一段記憶而已,找回隻需要一段機緣便可。
嬴政從殿外大步走進來,看到銅鏡中那個笑容淡雅與世無爭的人,嬴政眼眸中一閃而過的深邃幽暗快得沒有留下半點痕跡,這個人忘了執念,也忘了在雪地中與他的相遇,與現在的衛墨而言,他隻是一個陌生人。
也好,至少心中沒有執念的衛墨更容易接受他,不論將來如何,至少現在他的身邊隻有我,嬴政想著突然就笑了,如孩童一樣幹淨的笑容掩蓋了一閃而逝的隱晦情緒。
這也證實了東皇所言不虛,衛墨的魂魄不全,這是不是意味著他有機會將這個人留下來,將他小心翼翼的收藏起來,成為他一個人的珍寶?
“你單名為墨,是我的王弟,也是秦國最尊貴的公子。”嬴政不經心的說著,走上前替衛墨用發帶束了那一頭白發,雪白的顏色今日不知怎的有些刺眼,並不是衛墨不適合白色,而是因為白色從來不屬於嬴政,那是獨屬於另外一個人的標誌。
“你醒了一直沒出去走走,如今身體大好,不如我陪你出去,四處看看可好?”嬴政單手摟過衛墨的肩膀,輕蹙了眉,這人怎的比初見時又瘦了很多,如此單薄的身體能擔得起多大的風浪呢?心中雖有疼惜,嬴政比誰都清楚這人的能耐,想到這裏也是頗為惱怒,從來都是為他人設想為他人而活,嬴政很想問一問衛墨,他有沒有為自己設想過,為自己謀取些什麼,但是現在這個問題就算問了也是白問。
“改日,將這白色染成黑色,這白色太過刺眼,不適合你。”嬴政的霸道讓衛墨不經意的顫了眼,他順從地站起身看著稚氣未褪幹淨的帝王,緩緩的彎了唇角,那些年的與世無爭早就將這些平淡烙印在骨血裏,縱然不喜也依舊去試著包容。
“王兄。”衛墨輕喚了聲,嬴政看不到他眼中沉浮的色彩,隻覺得這一聲喚似乎填滿了心裏多年來的空缺,張揚的笑容第一次出現在這個暴虐的帝王臉上。可他並不知道,衛墨這一聲並非是喚給他聽,而是說給自己聽的。造化弄人,須臾幾十年的師徒兜兜轉轉竟拐了一個彎,如今他們再見當初早已物是人非,師已為弟,逆了天倫,這積累的罪孽怕是再無還清的可能了。
“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她的琴彈得很好,你一定會喜歡的。”曆史的偏移從這一小步的落差開始,嬴政像是獻寶的孩子牽著衛墨穿過長長的走廊,層層帷幔之後一女子跪坐於琴前,纖蔥十指輕撫琴弦,那琴音穿過數千年的時光,喚醒了衛墨心底的那一抹觸動,風中撕扯的裙擺,女子決絕的血與淚融合在一起,不顧一切的破釜沉舟,之後呢?
“求你……”
她在說什麼?衛墨站在時空的彼岸看著女子向他伸出滿是血汙的手,染血的紅唇一張一合在說著什麼,可呼嘯的風聲淹沒了聲音,衛墨努力去聽也隻是聽清楚了兩個音。
求我,做什麼?衛墨甩開了嬴政的手逃離了這個地方,嬴政看著落荒而逃的人,唇邊揚起嗜血的笑容,他可是記得那個夢裏衛墨為了這個女子與他朝堂對峙,最終舍他而去,這個夢嬴政一直都記得,稱王之後他更是第一時間把這個女子接到了皇宮,囚禁她的自由,在這個華麗又冷清的籠子裏消磨她的青春。
嬴政再次來到衛墨的寢殿,看到的是鋪滿一地的畫紙,從開始的斷筆到後來的流暢,嬴政的心頭躥騰上一股無名火,看著腳下那個穿著華麗的女人畫像,這人是陰陽家的月神,很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衛墨的記憶裏竟然多了這麼多人,要不要一個一個的都殺了呢?暴君的名頭可不是說說而已的,心裏惡念叢生的嬴政看到一動不動躺倒在畫紙中心的衛墨,心中的雜念頓時拋到九霄雲外了。
“為什麼你總不肯乖乖的聽話呢?”嬴政把人抱到床上,聽著人平穩的呼吸聲,嬴政覺得還是留著那些人,畢竟,他們才是衛墨活著的動力,這一點從來都不曾變過。腦海中浮現過一個雙眼無神如傀儡一樣人人擺弄的衛墨,嬴政搖頭,他還是更加喜歡這個鮮活的衛墨多一些。
雖然這麼想,但嬴政還是一張不落的把那些畫紙全部燒掉了,坐在床邊彎腰湊在衛墨耳邊低聲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