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墨 因果【一】(1 / 1)

阿月,你也會死麼?也會和他們一樣離開我。留我一個人麼?

那天的滂沱大雨烙印在心底,從來都未曾停息。那個人站在雨裏,撐著一把很久很久的傘,背對著他,聲音很平靜,讓人聽不出悲喜。

……

那個一向巧言善辯的公子姬難得沉默了,世人都知公子姬,不知水無月。可惟獨眼前這人隻知水無月,不識公子姬。這天下能如此從容的喚他阿月之人,怕是沒有第二人了。水無月撐傘的手緊了又緊,心中的話想了又想,卻不知如何說出口。他自是熟知眼前之人的,可現在雨中的那個人確實讓他感到無比的陌生,阿墨是個念舊之人,他手中所撐的傘是已故好友幼時相贈之物,雖然那個故友已死去多年,阿墨卻從未有一天放下過。就像肩上所擔起的天下大義,如此的執拗,水無月轉過頭,看著雨幕之中的天地,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很輕,輕到連他自己都快聽不清了。

我不會死,我會一直陪著你,不會留你一個人。

跪下的雙膝曾經是多麼的尊貴,這天下又有幾人擔得起他這一跪,重獲自由的傘在大雨中被風吹散,而水無月就像這把傘一樣,一無反的掙脫了命運的枷鎖,無論結果如何,他都要去嚐試一番的。膝蓋在泥土裏跪行拖出來的痕跡很快就被雨水填滿,身上被雨水打濕,狼狽的不堪卻怎麼也阻止不了心底衍生出的那堅定的信念。水無月跪在被喚作阿墨的人的腳下,他的手很涼,可是伸出去觸碰到的,抓在手中的那雙手比他的手還要涼上很多。

天地為證,水無月在此立誓,生生世世,輪回不休,奉你為主,永世跟隨,絕不背棄。

違背了本心的謊言水無月無論如何也不想再和眼前這個人說了,他能給的如今也隻剩下這段誓言,他會盡自己全部的能力去守護他,陪著他,就算轉世輪回他也會找到他,再回到他的身邊,再聽那一聲阿月……

……

阿月,你真是一個大騙子。

一聲歎在耳邊響起,水無月執筆的手頓了一頓,淡然一笑,揮灑幾筆,那攤開的竹簡之上就又多了許多的內容,落筆之處不是慣用的姬或月,而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使用的君辭。

這一次,我回不去了。願這竹簡將全部真相傳達與你,阿墨,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好好的。滿足我的任性吧,這是最後一次了,我的王,黃泉路短,我始終不願與你相遇。

……

無星無月的夜空陰沉的仿佛隨時有可能掉下來,水無月站在走廊之中,看著水麵倒映出來的夜空,麵色沉重。墨家遭難,機關城危在旦夕,不知他們可否也深卷進這亂世之中。

“在想什麼,麵色如此沉重?”高漸離的突然出現讓這夜色也不再那麼的陰沉,姬看著水中倒影的高漸離,突然來了興致。“今日你怎的悠閑來看我?這水榭別院如今可是墨家禁地之一,你不怕我對你做些什麼?”姬轉身笑迎高漸離,他號琴癡,自是與高漸離談得來些,偌大的一個墨家,也隻有這位敢在夜班時來他的院子閑逛了。“姬,我知道你在防著我們,防著墨家,我雖不知其中緣由,可你我也算相熟一場,當年你也與大哥一同救過我,你有你的苦衷,我不便多問。今夜前來,是想與你合奏一起悲歡,舒緩下心中壓抑。”高漸離苦笑著靠在欄杆上,近來幾日他的神色總是疲倦的很,看得出他許久沒有好好休息了。“雪女不在,你才想起我,高漸離,你呀!”姬失笑一聲,他真不知道該如何說這個好友了,兩人相視一笑,再不多言,琴聲響起,這一院的寂靜被琴音取代,衛墨站在不遠處看著撫琴合奏的兩人,淺淡的笑意浮上眼眸,指尖也隨著琴音在虛空中彈動,可惜的是,他的手指靈活是靈活,可也無奈那發絲的纏繞,鮮紅如血的發絲纏上手指,僵硬了手指的靈活,隻得放棄了。聽著耳邊的琴音,衛墨驚覺恍如隔世,如此安逸的琴音他許久都沒有聽過了。

“千辭,墨家機關城你來去自由,幫我把這瓷瓶交給白鳳,他們怕是等的急了。”轉身的時候,發尾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度,衛墨的聲音冷的沒有溫度,千辭指尖摩挲著瓶身,嘴角揚起的弧度證明他的心情很好。

鴆羽千夜,師兄製毒的功力果然更上一層樓了,這次,我倒要看看,墨家如何討得了好?

……

陰陽閣,千羽樓。

“大祭司,星魂,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千遺曲盤膝而坐,地板上是用鮮血繪畫而成的奇異圖案,圖案的中央點,麵色蒼白的星魂躺在那裏,氣息微弱。千遺曲看也不看還在流血的手臂,嘴中呢喃那些古老而生疏的咒術口訣,千辭使用的禁術太過霸道,要想救星魂,就必須以毒攻毒。千家古傳的陰陽幻術,分陰陽兩極,千辭所學禁術便是霸道無比的陽極,萬物相生相克,千遺曲所學是極陰,兩者相生相克,卻誰也奈何不了誰。要想救星魂,千辭必須死,可目前的情況,千遺曲不得不使用血禁,暫時壓製住星魂體內的陽極幻術,看來要想辦法盡快的除去千辭了。

大祭司看著亂得不可分解的星命軌跡,嘴角噙著的笑意越發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