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黃昏,小梳妝。
別故人,訴離殤。
陽關路,千裏望。
不相問,歸期長。
墨家機關城百年屹立,如今天命將至,救或不救在心中思量許久遲遲未有定數。
沉寂百年的水月樓閣之中紅燭燃起,水聲陣陣,較於外麵的廝殺震天,閣中人靜默如初。
似染血紅發垂在水麵,縱使如此也洗不去這一身的罪孽。
嘩啦水聲,人從水中站起,徑直走到那擺放著火紅衣物的地方,十指已幹,輕輕拾起,入手觸感無比熟悉。
當年有人遍尋天下,隻為將這件舞裳送到他身邊,其中心意他如何不知。
隻是生死易斷,情債難償,當初的他早無資格回應那份心意,也是錯了那次機會,帶著那份悔恨再入輪回,終是要有個了斷的。
一頭漆黑的頭發還滴落著水珠,垂在胸前,襯著那張清秀麵容無限旖旎。
“無月,你且看著,看我如何顛覆這亂世,為你討回當年公道!”
當年,城樓之上送無月遠征,一身鮮紅豔驚天下,舞一曲江山如畫為他祈福,盼,所不得的,是他最終也沒能回來。
一聲諾,聲寒如雪,凍人心魄。
那些沉澱在記憶深處的傷口再次鮮血淋漓,過往一幕幕在眼前如畫卷鋪展開。
世人都說公子風雅無雙,卻不知那風雅是背負了多少以命相輔換取而得……
世人都知公子傾世容顏,殊不知曾因一句戲言公子披了舞裳一曲江山如畫……
若當初,你我不曾相識在那亂世繁華,你之眉目亦不會黯然於筆墨之間……
舞裳加身,筆下細細描繪,銅鏡之中那人眉目如盛世牡丹驚豔無雙,眉心眼角朱紅花紋如妖魅惑,身後腳步聲響,回首看時,白發俊顏的少年人懷中抱著他曾經最為心愛的古琴,親身古樸藤花蔓延而生,色紅如血。
“此琴嗜血,防主,喚它驚鴻可好?驚鴻一舞,豔驚天下,你可喜歡?”
唇邊漾起柔和笑意,那一句喜歡黃泉路上你可是聽到了?衛墨懷抱古琴精絕靜坐於銅鏡之前。身後,白衣白發的千辭指尖纏繞紅線一圈又一圈將那頭刺目的紅發束起,無論發生過什麼,無論錯過了多少的時間,他與他之間的距離從未變過。
默契,從久遠前就流傳在骨血之中,那是無論如何都割舍不了的。
“他們怕是久等了,我們走吧。”
衛墨起身,推開門的刹那,名為命運的巨大轉輪拖著沉重的步伐邁進了一步,不可窺知的未來正在悄然展開。千辭隨後,垂落的眼捷陰影掩去一抹光亮,他們的公子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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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機關城的時候,衛莊的瞳仁緊了緊,這裏的一切是那般的熟悉,不需要任何人的引領,他循著記憶見到了要找的人,也看到了水月樓閣。
遠遠眺望樓閣,心中莫名的缺失了什麼,衛莊沒有進去,他隱隱的察覺到那座樓閣在排斥他。
長發隨風而舞,殺戮的欲念在蠢蠢欲動。
墨家,敢動我的人,可做好承擔報複的準備了。
墨規池的水深不見底,常年便是如此,衛莊凝視水麵,他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可那莫名的熟悉感讓他心中隱隱壓抑,像是這水麵之下隱藏著令他非常在意的東西。
那是源自靈魂的觸動,會是他麼?眼眸深處一抹異樣轉瞬即逝,抬眼望去,入目是染滿罪孽的顏色,那人陌生得令他心痛。
“你很失望,我不是他。”
短短八字,衛莊周身冷氣更甚。衛墨的眼落在衛莊染血的劍身,心口又在隱隱作痛了。撫摸著琴弦的手不經意地顫了顫,這一切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便是不同的意義。
“衛墨,衛家之子,我的小弟在哪裏?”
“嗬!”
一聲輕笑,墨核之中的水無月滿眼譏諷。這個人輪回多少次都會犯相同的錯誤,看不清真相沉溺於過去的人有什麼資格站在墨兒的身側。
“你要找的人是誰?”
一句執念,等待了千年的歲月塵封在這一刻大白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