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隆卻沒有披堅執銳,隻是很隨意地穿了一身長袍,朝著衛平擺了擺手,笑道:“也監軍休要驚慌,馬某等的就是敵襲!”
說著話,馬隆已經大步朝著營寨北門走去。衛平強抑下緊張的心情,揮了揮手,也帶著自己親兵趕緊跟上。很快,一行人便來到北營。寨門早已緊閉,寨門後麵也連接了一排扁箱車。透過扁箱車的縫隙,借著微弱的月光,依稀可以看見遠處有一大片煙塵正朝著這邊滾滾而來。隨著這片煙塵越來越近,號角聲也聽得越來越清楚,衛平甚至能夠感到腳下的大地正發出有節奏的顫抖,那是戰馬踏在大地上所帶來的震動。
說實話,衛平雖然練習了大半年的騎術,但還是第一次看到萬馬奔騰的場景。即便因為晚間看不十分清楚,他還是能夠感覺到場麵非常得震撼,忍不住問道:“馬護軍,看此情形,叛軍應該有近萬之眾吧?”
馬隆知道衛平是第一次上戰場,倒沒有嘲笑他的無知,隻是耐心地解釋道:“群馬奔騰最有氣勢,你可不要被他們嚇住了。據某估算,敵人應該不會超過兩千之數。”
這時,馬鹹也帶了一隊士兵趕來,大聲說道:“父親,孩兒願引一軍出寨迎敵!”
馬鹹也隻是個少年,和衛平相比,不過在軍營中呆得時間稍稍長了一些,從馬蹄聲中分辨敵人數量的本領自然要比衛平強一些。得知對方不過兩千騎,他便躍躍欲試,想要倚多為勝。
馬隆卻擺了擺手,大聲道:“傳某的將令,任何人不得出營對敵。違令者,斬!。”
衛平點了點頭,他倒是能夠理解馬隆的決策。在這個年代,騎兵相對於步兵擁有絕對的優勢。晉軍以步卒為主,雖然占據了人數上的優勢,但是如果和騎兵正麵交鋒,恐怕支撐不了對方幾次衝擊。
那隊騎兵來得很快,借著皎潔的月色,衛平甚至能夠看清對方臉上猙獰的神情。其實隔了這麼遠的距離,又是夜晚,根本連對方的長相都不可能看見,完全是衛平的一種幻覺,這也是他初經戰陣的緊張情緒所致。
眼看著騎兵離晉軍的營寨越來越近,衝在前麵的幾騎馬突然發出一陣悲鳴,仆倒在地,將馬背上的騎士也重重地摔了下去。那是戰馬踏進了陷坑,或者撞上了絆馬索,以致馬失前蹄。
不過,隨後而來的這些胡人騎術精湛,各提韁繩,戰馬靈巧地從摔倒在地的同伴身上躍了過去,並沒有因為前方的變故而造成人仰馬翻的場景。
再往前便是設在車營外麵的鹿砦,隱約可以看到前麵的騎士開始揮舞起手中的長索。那是他們在草原上常用的套馬索,一旦套中鹿砦就可以將其拖開,給後續騎兵讓出一條道路。正是有著一手套馬的絕技,這些胡人並不懼怕衝擊晉軍的營寨。
就在這時,馬隆突然下令道:“放箭!”
躲藏在扁箱車裏的晉軍紛紛擋板上預留的箭窗,拉響弓弦。月夜中,羽箭閃著寒光,似滿天流星射入騎兵陣中。騎兵猝不及防,終於出現了人仰馬翻的情景。慘嚎聲、怒喝聲、戰馬嘶鳴聲響成一片。
這是衛平第一次身臨戰場,雖然看不到血肉橫飛的場景,但還是覺得一股股熱血直往上湧。此時,他已經忘記了緊張和害怕,右手隻是緊緊握住刀把,隨時準備躍出去,給那些落馬的敵人以致命一擊。這時,一隻寬大的手掌卻按在了他的肩頭。衛平回頭看時,卻是馬隆笑著朝他輕輕搖了搖頭。看著馬隆臉上的笑意,衛平對今天這場戰鬥又平添了幾分信心。
不過,那些叛軍的反應卻也不慢,畢竟他們是衝營的一方,遭到對方弓箭的反擊早在預料之中。隻片刻的慌亂之後,那些叛軍騎兵就再次向晉軍的營寨發起了衝擊。於此同時,叛軍騎兵更是將他們的騎射技藝發揮得淋漓盡致,飛箭如蝗,雨點般朝著晉軍潑去。
因為是在飛速奔馳的戰馬上開弓射箭,這就要求騎兵的動作也要足夠快。所以,大多數叛軍騎兵裝備的都是一種軟弓,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反複拉動弓弦,有些技藝高超之輩甚至還能發出連珠箭。不過,凡事有利便有弊。軟弓提高了射箭的速度,卻使力量受到了極大的影響。即使借助戰馬奔馳所帶來的慣性,依然奈何不了扁箱車的檔板分毫。
相反,晉軍的箭雨雖然沒有叛軍密集,但他們使用的都是一石以上的強弓。箭去如風,每一輪箭雨都會收割掉上百名叛軍的性命。
數輪對射過後,叛軍傷亡慘重,士氣大損,已經無心戀戰。隻聽得為首那騎發出一聲呼哨,叛軍騎兵紛紛勒轉戰馬,朝著來路狂奔而去。不愧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遊牧部眾,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間便不見了蹤影。至於那些傷亡倒地的同伴,他們早就棄之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