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朝承襲魏製,實行的是世兵製。兵、民戶籍分開,兵士家屬集中居住,以防兵士叛變投敵。此時,服兵役已經從盡義務而轉變成一種職業。但是,將士成家以後,子孫肯定不隻一個,能夠承襲父職的卻隻有一個,而這個承襲父職的,一般都是家中長子。
林家便是世襲兵戶,林茂、林盛的父親官居騎都尉,是第六品的武職。其父死後,因為林茂是長子,這份武職自然由他承襲,沒有林盛的事情。但是林家是兵戶,沒有多少田產。林盛要想謀生,也唯有在軍中找一份差事。他疏通了好多關係,這才在林茂麾下做了一名軍司馬。軍司馬屬於第九品的武職,在有品級的官員中居於最末。
原本,以林茂兄弟的職位,各自都帶不了多少兵馬,因為這次護送賈充南下,才對他們統領的兵力進行了調整,以適應戰時之需。林盛一個小小的軍司馬,也終於可以統領五百人,獨當一麵了。
衛平當然不知道林家的情況,他甚至對朝廷的軍製也沒有太多的了解。不過,他看出林盛未及弱冠,定是少年心性。既然是少年,那就總會有一腔熱血,容易衝動。伐吳這樣的大戰,他肯定不會隻甘於隻做一個隨行護衛。衛平正是要利用他這一點,來挑動他的心思。
出了林茂的營帳,衛平便對林盛拱手說道:“林將軍,不知你麾下是騎兵還是步卒?”
因為出身兵戶,林盛自幼習武,卻費了好大力氣才當上一名軍司馬。而衛平比他還要年輕幾歲,卻已經是位侯爺了。即使最低等級的亭侯,那也相當於第五品的官職,比他哥哥還要高上一品。對於這種靠著祖宗餘蔭攀上高位的公子哥兒,林盛從來就沒有好感。因此剛才在營帳中領受任務時,他也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此刻聽到衛平的問話,他更是滿臉不屑地說道:“侯爺隻管乘車,在下之兵是騎是步,又有何分別!”
大半天功夫才走了幾十裏路,在林盛看來,全是受了那些牛車的拖累。但是沒有辦法,三軍統帥賈充就喜歡坐牛車,朝中權貴們也喜歡坐牛車,就連太尉府的那些屬官們同樣喜歡坐牛車。他隻是一個小小的軍司馬,再多不滿,也隻有忍著。
事實上,衛平一路都是乘馬而來。隻不過林盛當時在前軍,並不知情。
衛平卻已經聽出林盛語氣中對自己很有意見,卻不明白是何原因。不過,他要設法把林盛拉下水,自然不願意現在就跟林盛把關係弄僵,便擺手笑道:“大丈夫生於世,當建功立業,灑血疆場。此番滅吳之後,天下一統,四海晏平,從此再無戰事。衛某空有報國之心,亦無從施展。此次南征便是最後的機會,衛某恨不得插翅飛到襄陽去!若是林將軍麾下皆是步卒,難免拖了衛某的後腿。衛某自當問過林都尉,另遣他人吧!”
他拋出這招激將之法,直言林盛拖了自己的後腿,其實隻為試探一番,看看林盛此人脾氣秉性如何。要是林盛年輕氣盛,受不了激,衛平要找個機會說動他一起南下就容易了。如果林盛少年老成,恪守軍令,衛平免不了要另尋他人,或者直接找賈充要一道命令。
卻不料,林盛被人直指拖了後腿,居然沒有生氣,反而低頭沉思起來。衛平哪裏知道,他那句“拖了後腿”根本沒有引起林盛的注意,反倒是“最後的機會”,讓林盛心癢難熬。
林盛當然不甘心一輩子隻做個小小軍司馬,而且他這個軍司馬並非世襲的那種,不能傳給自己的子孫。要想改變這種現狀,他就必須立功,立上許許多多的軍功。所以說,這句“最後的機會”才給他極大的觸動。
當然,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是一回事,能不能把握住又是另外一回事。衛平雖然比他還要年輕幾歲,但衛平是賈充的女婿,他的話就不能不引起林盛的重視。也許,賈充另外給自己的女婿提供了什麼便利亦未要知。他隻要跟緊了衛平,自然也不會少了他的一份功勞。
想到這裏,林盛慌忙收起輕視之心,拱手說道:“不瞞侯爺,末將麾下皆是騎兵!隻要小侯爺騎得馬,我等日夜兼程,五日內必可抵達襄陽!”
這次護送賈充前往襄陽的五千禁軍中隻有兩千騎兵,林茂一下子便派給了衛平五百騎兵,可見他對於賈充女婿的安危也是極其重視。
不過,禁軍畢竟不是普通軍隊,他們負責拱衛京城和皇宮,裝備、待遇都遠勝其他軍隊,也容易養成驕縱的習慣。這樣一支軍隊看上去威武,戰鬥力卻肯定及不上常年駐守前線的邊軍,尤其比不上邊軍能夠吃苦。長途奇襲、晝夜行軍,對於這些禁軍來說是難以想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