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肇正色道:“不錯,李某是勸你投效楚王殿下。可你寸功未立,殿下何以用你?你若辦成了這件事,殿下便是輔政,何憂你的地位不固?”
董猛聽得似懂非懂,但事情到了這一步,四王都已經屯兵京郊,他哪裏還有後路可以退?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在扳倒楊駿之後他沒有獲得相應的封賞,對賈南風懷恨在心,所以才被李肇說動,願意轉投司馬瑋。
作為司馬衷的身邊人,董猛非常清楚,當今皇上根本就是個傻子,皇位能坐多久誰也說不清。而司馬瑋也是司馬炎的兒子,將來羽翼豐滿了,取而代之也不無可能。
想到這裏,董猛也就不再廢話,沉聲道:“如此,全憑李大人差遣。”
…
一輪圓月掛上樹梢,給洛陽城頭撒下一抹銀光。守城的軍士抱著長槍正在打盹,就聽城下有人高喊:“快開城門!”
軍士驚醒,趕緊扶著城垛朝下看去,隻見十數騎馬簇擁著一名內侍,氣勢洶洶地站在城下。司馬衷登基以後,宮中內侍尤其是賈南風身邊的內侍變得日益猖狂起來。軍士雖然不認識城下站的是誰,但也是一陣頭大,連忙拱手道:“天色已晚,沒有我家大人的將令,誰敢擅開城門?”
“放屁!”那名內侍狠狠啐了一口,舉起一麵銀色的腰牌晃了晃,大罵道,“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某家是什麼人!耽誤了娘娘的大事,取了你的狗頭!”
城高兩丈有餘,又是月色朦朧,軍士們哪裏看得清他手裏舉的是什麼,但聽他的口氣,分明是賈南風身邊的人,否則沒有這樣囂張跋扈。
如今京城太平無事,樂廣也不用徹夜難眠在四門巡視,早就回家摟著嬌妻美妾夢周公去了,軍士們哪敢前去打擾。偏偏城下又催得急,軍士無奈,隻得放下吊橋,將城門開了一條縫,道:“煩請大人將腰牌遞過,小人查驗一番。”
那內侍來到城門口,下了馬,卻將那腰牌照著軍士臉上“啪”的便是一下,吼道:“查驗個屁!某家天黑才剛剛出的城門,才這早晚的功夫,你就忘了!”
軍士捂著臉,滿腹委屈道:“小人剛剛換班,委實不清楚大人何時出的城。”
那內侍正是董猛,他出城的時候城門其實也已經關閉,隻是憑借著朝陽宮的腰牌,無人敢阻。扳倒楊駿的那一回,賈南風清除異己,一口氣殺了六千多人,殺出了賈南風的赫赫凶名,就連小兒聽到她的名字都不敢夜啼,這些軍士如何敢得罪她身邊的人,該守的規矩也全都可以不守了。
董猛看到軍士萎萎縮縮的樣子,越發張揚,使勁推了軍士一把,喝道:“查驗也查驗過了,還不開門!”
城門隻開了一條縫,軍士吃他這一推,往後退了一步,看不見他的嘴臉,反而鬆了口氣。旁邊另一名軍士借著火把的光亮朝剛才那名軍士臉上看了看,忽然倒吸一口涼氣,連聲道:“快開門,快開門,果然是皇後娘娘的人!”
原來,那名軍士比較胖,被董猛手中的腰牌打了一下,滿臉肥肉上竟然隱隱約約印出“朝陽宮”這幾個字來。
軍士們都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拉開城門,城外的騎士一擁而入,數十杆刀槍齊舉,轉眼間就將把門的軍士製得服服帖帖。此時他們才看清,護住這名內侍的居然都是黃發白膚的鮮卑人!
董猛這才換了笑臉,朝著軍士們拱了拱手,道:“先委屈諸位一會,天亮之後,某家自有重謝。”
說話的功夫,城頭上火把晃了三下,城外忽然就冒出許多軍馬,靜悄悄地湧進城來。董猛也沒有繼續在此停留,領了一隊騎兵直奔楚王府。
…
進城的這些兵馬已經過萬,但個個人銜枚,馬裹蹄,動靜並不大,洛陽城依然處於沉睡當中。不過,聶勝派出的暗影還是覺察出了異樣,消息很快報入了聞喜侯府。
衛平接報,趕緊披衣而起。
睡在身側的裴慧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問道:“郎君,又出了何事?”
衛平不忍叫她擔心,輕聲道:“沒事,聶老抓到幾個竊賊,為夫去看看。”
裴慧點了點頭,道:“半夜天氣寒涼,郎君多添幾件衣服,小心些。”
衛平答應一聲,匆匆走了出去。
裴慧隨即也坐了起來,吩咐道:“香櫞,更衣。”
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自然聽出衛平話裏的敷衍。如果真的隻是幾個竊賊,哪用得著衛平親自處理,更不需要半夜三更出門,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當然,她也深諳為婦之道,把疑問埋在心底,卻悄悄起來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