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庵。
這座建在望春山北麓的小禪院是智勇公府的家廟。
衛宗鏞的生母張太夫人在這裏修行已經將近十年了。
當初,衛宗釗被流放,衛宗鏞襲爵。
張氏主動離府來到素心庵,朱太夫人便讓衛宗鏞替她求了一個誥命的封賞。
二人雖對此始終未交一言,但彼此都知道對方做出了讓步。
張氏給了朱太夫人智勇公府唯一祖母的地位,朱太夫人則給了她平常妾氏一輩子也得不到的誥命身份。
這麼多年張太夫人一心清修,從不過問府裏的任何事。
甚至衛宜宛離世、衛宜宓出嫁她都不曾理會。
而如今衛長安被殺的消息傳來,張太夫人終於放下了念珠。
子夜十分,火光衝天而起,素心庵失火了。
張太夫人站在山門前,周遭圍著尼姑和雜役,總共有幾十個人。
眾人無不惋惜連連,這裏雖是一座小禪院卻也精心修飾,頗有年頭。
如今遭了回祿之災,著實令人歎惋。
但張太夫人卻神色平靜,沒有半絲不舍,跟在她身邊的明心亦然。
一輛馬車已經備好,上頭放著幾件簡單的行李。
張太夫人看著火光映紅的天幕,一雙老眼比這暗夜還深沉。
“老夫人,時候差不多了,這時候上車天亮後就能到府了。”明心幹巴巴的嗓子說出話來就像沙漏,沒什麼緩急更沒什麼溫度。
“走吧!”張太夫人頭也不回的上了車。
明心隨後跟上,其餘的人就留在原地,等著隨後有人來接管他們。
清晨,負責灑掃的下人已經清掃完了院子,門房的小廝也起來開了側門,三五個人就坐在門前的鼓石上瞭街。
如今府上掛孝,他們腰間都紮著一條白孝帶,偶爾有下等丫鬟從前庭走過,都穿著素色的裙襖,鬢邊帶著一朵白紙花。
一輛瘦馬拉的青布蓬車緩緩走來,車夫是個行動遲緩的老頭,停車就費了好大力氣。
而後有些褪色的車簾被掀開,一個幹瘦蒼老的尼姑探出頭來。
小廝有些不耐煩,如今府上有喪事,就有很多僧尼道人想要到這裏念經打醮,妄圖賺一筆。
可府裏頭早請了大相國寺的高僧前來給少爺超度,又哪裏用得著這些野僧野道?
因此不等這個尼姑下車就不耐煩地揮手道:“去,去,去!哪裏來的母禿驢,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少來這騙吃騙喝,要不然大爺給你一頓好打!”
瘦尼姑恍若未聞,緩慢地下了車,然後又不急不徐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舊僧袍,這才開口說道:“勞煩進去通稟一聲,太夫人回來了。”
“哪裏來的騙子?!”小廝嗆聲道:“居然敢冒充太夫人?!太夫人前天才去的勤勇公府,如意姐姐在哪兒呢?由得你這個禿歪剌到這來瞎認親!”
“一大早的吵什麼?!還像不像話了?!”一個四十幾歲的下人走過來,他是專管府裏賬房的宋五爺,清早起來在院子裏遛遛彎兒,就聽見門前有人吵嚷。
“宋五,幾年沒見你也有胡子了。”瘦尼姑一眼就認出了宋五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