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將至,老山縣在昏暗的夕陽中卻仍是喧囂不已,各家各戶的電燈油燈在一片人心惶惶下映出萬家燈火。
城裏一處三進的院子裏,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人站在前院中間向門房道:“少爺還沒回來麼?”
門房一個幾十歲的老頭伸頭回道還沒有,又問要不要他去找找小少爺。
中年人皺眉,不等他說話,大門忽然咚咚咚響了起來,門房開了門,一個十六七歲的寸發少年竄了進來。
少年一見到院子中陰沉著臉的中年人,立即跑到跟前,低聲道:“爹,我們進屋說,城裏恐怕有變!”
本來要訓斥幾句的中年人,聽到這話不禁臉色一變,被兒子拽著手就拉近了屋子裏。
中年人姓劉,名林,字誌興,是正經的大學生,為人好行善,在縣裏頗有好名,可縣裏人人知道劉家的都要說句虎父犬子,為劉家惋惜哀歎。
原來啊,劉林的獨子劉剛,從小受盡寵愛,也不知就怎麼養成了好江湖義氣的脾氣,若說聰明也是極聰明的,十四歲在劉林夫妻倆的教導下就通透了大學所有課程,更是在珠算上有若神人,別管多少位算術,你剛剛念完的下一秒,他這就掐著手指給出了答案,也是被叫了好幾年的神童。
可是在十五歲這一年後,念完中學的劉剛卻死活不去劉林給安排好的輔仁大學,別說輔仁大學,就是哪所大學他都不願去,整天在街麵上籠著一些閑漢四處拜訪名師,要學那飛簷走壁的本領,要不是劉林夫妻壓著,劉剛就要跑到不周山去深山老林尋仙覓道去了,劉林夫妻倆也是無法,隻是盼著兒子年長後能安穩懂事些,夫妻倆都是大學生,也知道這孩子若是壓的狠了,怕是說不準哪天就見到一紙留書,兒子就跑沒影了,所以隻要不鬧事欺善,也就由得他了,可見溺愛如此。
進得屋來,劉林坐下,劉剛便在父親耳邊道:“父親,白頭軍此時怕已攻破了三水縣。”
劉林聽到,頓時大驚,麵無血色道:“怎會如此!”
壬子年,西南大旱,流民數十萬,有人揭竿而起,帶領數萬流民額束白布,自稱白頭軍。
“自從前日起,我叫胖三在進城的流民中四處打聽消息。”說著,劉剛將邊上方桌上的茶杯茶壺擺了個三角形,劉林知道叫胖三的是兒子籠在手裏的一個閑漢,本是個幫閑。
“白頭軍四處攻略,先下了尚誌等地,又分兵拿下泗水鎮,爹。隻要三水縣一破,南下路一斷,老山縣要成孤城了,要麼投賊,要麼北上。”
劉林是個本分良善人,聽到這話不禁站起身在屋子裏度了幾步。
“三水縣有官軍兩千,火器重炮都全,隻要堅持旬日,總督援軍必到,怎麼會城破!”
劉剛陰陰一笑,道:“裏應外合,再有幾個貪生怕死的老爺被拿住,嘿,爹,三水縣那幾位爺的麵目誰不知道?欺壓良善他們拿手,要是守城禦戰,怕是先跑的就是他們!那可是上萬匪軍,沒等見到就怕嚇得他們尿了褲子。”
劉林麵色鐵青,“世道如此!世道如此!”劉林深喘了幾口氣,道:”也罷,你大舅去了臨海十來年,說是做生意,如今卻音信全無,你母親日夜念叨,如今我們便去臨海,一是躲禍,二是尋人,有一點,你現在叫人去城裏放出消息,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能逃得了多少人就逃了多少人吧!”
劉剛應了下來,就出了門去,劉林回了內堂和妻子說過就安排下人收拾行李,說是明天一早就出城去臨海訪親,劉林也是留了心眼,怕是現在就跟家裏把消息散了,今夜家裏就要亂了。
房子是留下了,那幹旱的百多畝田地也帶不走,收拾著細軟,一家人在忐忑不安中睡去,就等天明。
劉剛出了家門,走走轉轉來到了一個草趴屋外,屋子裏顯然點著油燈,聲音嘈雜,劉剛一腳踹開房門,笑嘻嘻走了進去。
屋子裏有六七個男人,歲數小的和劉剛恍惚,也就十七來歲,歲數大的更有四十多的,劉剛一進門,眾人眼睛都瞧了過來,紛紛站起身叫了聲公子爺。
劉剛大馬金刀的坐在了一側,道:“都決定了麼?誰想跟我走?”
一個得有不下兩百斤,個子得有一米八多的大漢猛地站起來。
“若沒有公子爺,我胖三早在監獄裏被打死了,您在哪,我胖三就在哪。”說完,一雙小眼睛,凶惡無比的橫著屋裏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