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亮還沒爬上樹梢之前,阿奢來到了昆塔斯的府邸,用掛在門前的青銅錘敲了敲大門,很快,一個看門人打開了大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阿奢,不等阿奢表明自己的來意,就開口說道:“您一定是來自東方的賽爾斯人吧?快請進來吧,我的主人已經等候您多時了。”
大門內就是前院,四周種植著許多玫瑰、長春花、金合歡等等的花卉,還有一個用大理石砌成的圓形噴泉,在夜色裏,泉水嘩嘩地湧動,月光給它鋪上了一層冷冽,街道上還殘留的熱量,在這裏頓時消失一空。
在看門人的帶領下,阿奢走過前院,進入了穿堂。一盞盞青銅的吊燈從天花板上垂下來,輝映著大理石的牆壁和努米迪亞的貼花飾物。在這裏,看門人把阿奢交給了一個穿著短衣的希臘女奴,那短短的衣袍,甚至遮不住她飽滿的乳房、和豐腴的大腿。
經過前廳和回廊,便到了一個富麗堂皇之極的三榻餐廳。
火炬,在無數個分布在牆壁周圍的青銅雕像的手中閃耀;芳香,從成堆地堆積在餐廳中的花朵上散發。餐廳的角落裏,女奴在演奏著豎琴、水琴、長笛等等種種的樂器,裝飾著花朵的半裸舞女,隨著樂聲跳出妖冶的舞蹈;一些穿著短衣的男女奴隸,端著酒水和食盤,恭立在花堆雕像之間;在他們的中間,或站或坐著幾個穿白色餐袍、戴玫瑰花冠的貴族。
女奴請示過主人之後,把阿奢領到了隔壁的房間,給他清洗了雙腳,身上塗滿了香油,換上餐袍,戴上了花冠。
然後,把他帶到了餐廳的正中,花堆、火炬、奴隸環繞的地方。那裏,放著一張亞曆山大大理石製成的名貴餐桌,餐桌的周圍放著三個裝飾著象牙、骨飾的青銅高腳長榻。餐桌上擺放著香氣撲鼻的各種菜肴,長榻周圍,放著幾個雕工精細的青銅食架,一些用銀質果盤盛著的水果就放在那上麵。
長榻上鋪著貴族們使用的紫色毛氈,有三個人斜靠在長榻上,其中在左側長榻上的,正是市政官昆塔斯。看到阿奢的到來,昆塔斯站起了身子,表示歡迎:“來自東方的賽爾斯人,願財神梅爾庫裏斯永遠保佑你和慷慨的歐瑞特,……歐瑞特沒有來嗎?”
阿奢解釋了歐瑞特不能來的原因,帶著歉意說道:“真是抱歉,最尊貴的市政官大人,不過,我父親說了,等他的身體稍微有些好轉,便一定親自前來感謝您的今天的盛意邀請。”
“看他說哪兒去了,好客,正是我們羅馬人的美德之一;能招待像你們這樣來自遙遠異國的客人,更是我的榮幸。”昆塔斯拉著阿奢的手,讓他坐在了正中長榻上的左端。
這個位置的長榻,叫做榮譽席。整個餐廳中最尊貴的位置,就是榮譽席上最右邊的一端,那裏現在,坐著正好奇打量著阿奢的龐倍婭。龐倍婭和阿奢的中間,坐著的則是拉丁人中最著名的新貴家族,弗爾維家的維烏斯。
阿奢和維烏斯打過交道,因此認識他;不過相比他的問候,維烏斯就冷淡了許多,和上午在角鬥場上昆塔斯介紹他時一樣,他微微點了點頭,就算是回答了阿奢的問候,一句話也沒有和他說。
再給他介紹了龐倍婭之後,昆塔斯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殷勤地問道:“怎麼樣?對提洛島的天氣和氣候,是否還算是適應?”
“當然,在我的國家,也有許多沿海的城市,我跟隨父親,也常常去到那些地方。說實話,這裏的天氣,和我的國家,相差並不是很大。”
“我聽說。”龐倍婭插口問道,“在你們的國家,有一種特殊的樹木,而製作絲綢的原料,便是從這些樹木上摘取下來的;然後會有很多專門的仆役把它們泡在水中,再把白色的樹葉一一梳落,最後才能得到輕柔如同羽毛的絲綢。你能告訴我,這種樹木的名字是叫什麼?能不能,栽種在我們羅馬的土地上?”
這樣類似的問題,從來到羅馬開始,阿奢不知道已經碰上了多少次,他幾乎不用措辭,就可以開口回答龐倍婭的提問:“尊敬的夫人,我想,這隻是一些印度商人對你們的誤導。絲綢的原料,並不是來自樹木,而是一種叫做蠶的昆蟲。在我們的國家,幾乎所有的農人都會養殖這種昆蟲,收集它們吐出來的絲線,再送到專門的作坊,經過複雜的加工,得到的便是成品的絲綢。”
“哦,是一種昆蟲?真是神奇。”不但是龐倍婭,包括昆塔斯和高傲的維烏斯,也都流露出驚奇的模樣,“那麼,來自神奇國度的阿奢,你帶來的,是否有這種神奇的昆蟲?”
“這種昆蟲是非常的嬌貴,它的身體,根本經不起這樣的長途跋涉。真是抱歉,夫人,讓您失望了。”這是阿奢口中的回答,他的心裏卻在想:“就算是能夠運來,我們也不會把它們送到你們的手中。不但我們的國家會阻止,即使是我們這些商人,也不願意就這樣,把黃金拱手相送。”
“那真是太可惜了。……不過,說真的,阿奢,昆塔斯說你們才來羅馬了一個月,可是,你的拉丁話,已經說得真是不錯了。”
“拉丁話?這可不是我在羅馬學會的,自從我們知道,有一條商路可以直通羅馬之後,父親就找了一個來過羅馬的安息人,他整整教我了六個月,我才勉強能進行日常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