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苓我不值得你這麼做。”池越眼中含淚。他怎會不知她這麼多年來對自己的情愫，隻是他假裝不知，還不時加以利用罷了。
“不，那日春風和煦，清風拂麵，落花幾許，薔薇花旁，你的笑早已烙在我的心裏，雖然那個笑不是對我，是對我家小姐，可我，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許有時就是那麼一個微笑，也許有時就是那麼一個眼神，甚至隻是一個背影，也足以記取一生。
“素苓別再說了，你好好休息。”池越輕聲說道。他的眼中從來就隻有碧痕，那嬌花碧眼，沁心幽蘭，仿佛墜落凡塵的仙子，歲月靜好，執子之手，人生百年便可這般舒心度過。
“不！我要說，再不說，恐怕，恐怕就沒有機會了。”素苓喘息著，大口呼吸著，“老爺，我對不起你和小姐，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找機會贖罪，終於，終於老天給了我一個機會。咳咳！”素苓吐了一大口鮮血。
池越下意識伸手扶住了她。素苓身子一顫，臉上現出微微的紅暈。
“老爺，當年你和我家二小姐的事，其實是我一手造成的。”
池越吃了一驚。
“當年，我鬼迷心竅，想趁著小姐懷孕，讓老爺關注我，納我做妾，甚至是個陪床都可以，隻要，隻要能跟老爺在一起。可是老爺眼裏隻有小姐。素苓沒有辦法，就聽信了一個江湖術士的話，給老爺下了藥，以為隻要老爺喝了心裏就會有我了，可是，可是，沒想到那個是春藥。我更沒想到，那個茶讓老爺和二小姐喝了。我，我發現的時候已經遲了，正巧，正巧又被小姐看到，所以，所以小姐才會氣逆難產，血崩而死。”
“你……”池越先是驚呆，臉色遂轉為鐵青，眼睛裏盡是難掩的怒氣，一把素苓推開，拳頭緊握，發出咯咯之聲。當年他與碧痕情深義厚，新婚之夜，他曾對碧痕發誓，一生隻愛她一人，終身不納妾，不親近其他女人。如果不是素苓，碧痕也不會慘死，沈府也不會敗落，他這一生也不至於如此孤苦，活在自責和愧疚之中。
“老爺，素苓罪孽深重，死不足惜。素苓說出來，並不是求老爺原諒，而是想讓老爺知道，素苓對，對你的，一片癡心！”背負了多年，如今終於可以說出，素苓心中有說不出的輕鬆。這些年這些事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每每向菩薩祈禱，希望可以減輕自己的罪孽，希望池越能對她有一絲一毫的垂憐，可惜這些終究是她自己的夢罷了。
良久，池越嚐試著平息心中的怒氣，慢慢鬆開握成無色的拳頭，冷冷說道：“都過去了，素苓。我這一生隻有碧痕一個女人，我的心裏從來沒有其他女人，即使跟二妹（碧痕的妹妹）有了越矩之事，我的心也從未在她身上停留。所以我沒有答應碧痕娶她的妹妹。你替我和碧痕撫養裳兒長大，對池家盡心盡力，還舍命救我們父女，我對此感激不盡。當年的事，你本無心，相信即使碧痕在世，她也不會怪你的。”
他是知道的，那個如菩薩般善良的女子，不會允許他傷害一個真心悔過的將死之人。自古多情多被無情惱。盡管他心中一時無法釋懷，對於傷害這麼多人的人，真的是無法原諒，尤其是害得他家破人亡。但是對一個真心懺悔的將死之人，他又能怎樣呢？
“謝謝老爺的寬宏大量，來世，素苓做牛做馬報答你和小姐。老爺，素苓還有，還有最後一個請求，不知道老爺肯不肯可憐一下素苓？”素苓氣若遊絲，斷斷續續說道。
“你講。”
“老爺，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抱一抱素苓。”
池越又是沉默了良久，雖經風霜，卻不減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不想，也不願。
“是素苓妄想了。”素苓看池越沒有反應，心內一陣絞痛，這樣的痛，她已經承受了二十多年了。早知道會如此，為何還要在死前自取其辱。
素苓此時已是進氣多出氣少，眼看是不成了。這個女子暗戀了他整整二十年。池越心一軟，歎了口氣，扶起素苓，將她靠在自己身上，素苓偎依在池越的懷裏，臉上露出安心而幸福的笑容，這個懷抱她想了二十年，早知可以用生命換取，她就不用糾結了。這個懷抱充滿馨香，充滿溫暖，好舒服，好幸福，逃開這紛紛擾擾，惟願此夢長睡不常醒。
流水落花春去也，素苓，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