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紅暈銜薄暮，昏鴉欲渡彩雲邊。柔風拂麵，帶著薔薇花的淡淡清香，一切都是那麼安靜祥和，舒心沁人心脾。能和最愛的人並肩賞夕陽雲霞，是人生的一大幸福。若拋卻世俗一切，此刻堪稱完美。
“澈，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你肯為我拋卻這一切，陪我歸隱田園嗎？”
李澈翰沒有說話，良久，在凝裳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凝裳想抬眼看著李澈翰冰魄般的眸子，從其中看到答案。但她不敢看，她怕看到他的不安和為難。
“小凝，我……”
“算了，還是不要說了。餓了吧？我去讓采蘭備膳。”凝裳心的如同浸泡在冰水中，她不願聽他的答案。就算他說願意，應該也是為了讓她開心的違心話。若是違心的話，還是不講的好。她從未像此刻那樣覺得自己是那麼渺小，是啊，在整個天下和億萬黎民麵前，她是真的很渺小，猶如一塵一芥。她早知答案又何必再問？
李澈翰望著凝裳遠去的背影，烏黑的眸子更加暗沉，這暗沉隨著夜幕的降臨，漸漸與夜混為一體。他知道凝裳的心思，這也是她遲遲不肯把自己交給他的原因。他多想說願意，拋開這一切，跟心愛的人過稼軒農桑的生活，但是他肩上的擔子太重了，父皇把天下交給他，他不能在天下未穩，大唐未興之前，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從十四歲他幫父皇料理朝政以來，管理天下已成他的習慣，他不知道如果一切歸於平淡，他會變成什麼樣子。不是不舍富貴，不是不舍繁華，他怕自己不舍習慣。正因為沒有把握，所以他不敢貿然說出那兩個字。父皇說的對，凝裳不適合做天子的女人，但是他從骨子裏愛這個女人，愛這個崇尚自由，倔強而充滿靈氣的女子，也許他也不適合做天子，但是他已經是天子了。也許從凝裳被封為昭和郡主，遠送突厥那日起他已該放手，但那種痛讓他無法承受，讓他無法忘卻這個女人。其實他要的不多，他隻要天天可以看到她，就足夠了。
細雨潺潺，夜色濃得化不開，映著昏黃的燈光，窗外的芭蕉樹，猶如一個沐浴在雨中的女子，渾身濕漉漉的，葉子上的水一滴一滴地滴在石階上。
“痛！好痛！”凝裳臉色蒼白，碎玉般的牙深深陷進櫻唇裏，一絲絲的血漸漸溢了出來。仿佛夢魘般的，夢中經常出現的那個紫衣女子向她哭喊道：“我和他已經定了親，天上地下都已知曉，你們讓我怎麼辦？讓我父皇的臉麵往哪裏放？我愛他，我不能沒有他！小石，你憑什麼跟我爭？我恨你！我要讓你粉身碎骨！”
那個在杏花從中吹簫的白衣男子拔劍而立，一臉冷冽，任雨水澆灌在他蒼白的臉上：“誰要敢動她，我就要誰的命！”
紫衣女子淒然道：“也包括我嗎，泯？”
“是！”白衣男子狠狠地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個字。
“好！好！好！”紫衣女子仰天大笑，悲戚而絕望。
“姑娘！姑娘！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四喜！四喜！快去請大夫，姑娘又犯病了！”
是采蘭，采蘭的聲音。
“痛！我的心好痛！”越是清醒，心口如同蟻蛇噬咬般的疼痛越清晰。凝裳雙手緊緊揪住心口的衣服，衣服被攪成一團，蜷縮在床上，渾身冷汗淋漓，身上的單衣已然濕透。
模糊間，她感到身上似乎被人施以針灸，漸漸地仿佛心口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