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正版】
巧合也罷,偶然也罷,從出征到現在張世的大多時間都是在空城中度過的。以前的硯貉,現在淪為空城的良曄。張世從初入廂軍的小兵成為百人都頭,到今天統領驃營的五都指揮使。身份發生變化的同時張世的心也在悄然間變化著。見多了生生死死,血肉白骨,當一切從不習慣成為不得不習慣到完全習慣,即使是一個多情的人也會變的麻木。也許是和金三的爭吵才讓他徹底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們最終誰也沒說服誰,但彼此有些觀點的影子已經在心裏埋下了。
金三知張世亦如張世知他,金三該是這裏的鵬鳥,而張世隻願做一隻雄鷹。說治大國若烹小鮮,治軍也是如此,張世相信金三會是個好廚師。張世知金三亦如金三知他,也隻有他才用得張世和驃營這味猛料。驃營一定會是金三手裏一把插入敵人心髒的尖刀,而張世願為刀尖。
布好防務,五都軍士各司其就,巡邏、操練,而張世卻成了現下最閑暇的人。上次來良曄的時候,除了對金三的酒窖和自己的軍帳頗為熟悉外,根本沒有時間在這裏走走看看。現在左右無事,何不一行呢?張世信步走出了營帳。
良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城,和硯貉規模差不多。上次聽金三說,這裏本是阻擋匈奴的一座小防禦,在這裏駐紮著王朝蕃軍。淵深而魚生之,山深而獸往之,後來開始有與境外通商的商賈經過,慢慢的才發展成了今天的樣子。這裏沒有固定的居民,流動性很大。
從眼前那些遺留下的地市、貨攤的痕跡,還有不急收拾和丟棄的貨物,在良曄今日淒涼的背影裏依然能看的出當日的熙壤。諺曰:“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此真非空言也。
匈奴入侵,蕃軍敗走後這裏就沒什麼人了。金三棄城之日這裏已鮮有人跡,那日金三調走了全部物資人員,留下了一座空城。匈奴人也許是為了泄憤,除燒不掉的城牆磚石外,幾乎寸草不留。匈奴大軍撤去的時候這裏已成為一座死城,今日驃營的再次駐紮,才讓這裏有些人氣了。
一路行來,已經快繞良曄城一圈了。這時一處靜物映入張世的眼簾,他的血脈似乎有些滯塞,連帶著腳步也變的淩亂起來......
那是一口井/就是那口井/還是那口井/
轆轤上的長繩還在,同那日一樣孤零。張世不敢走上前去,但雙腳已不聽指揮的把他帶到了井台邊。他不敢向井中望去,但雙眼已不聽指揮的沉入井底。井底有一個倒影,仿佛是自己,又仿佛是鈴鐺,他的眼睛有些花了。鈴鐺已經死了,井底怎麼還有她的影子。這是屬於她的地方,也許她的一縷芳魂會回到這裏也不一定。她那麼愛幹淨,又那麼聰明,肯定會來這裏洗卻滿身血汙的。
那曾撥動自己內心的鈴聲早已遠去,走吧,這裏是屬於她一個人的。鈴鐺,帶著你那一身不為人知的秘密安息吧!
張世失魂落魄的走下了井台,抬頭望天,沒有太陽,隻有漫天的烏雲。那是在這片土地上死去的英靈嗎?即使死去了也要俯瞰著這片土地,而這裏麵也有一雙熾烈的銅鈴大眼吧?你們在等待吧?在等待這片大地沒有戰火的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