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冷風吹來,似乎是連綿大雨淋得樹皮變軟了,散發出一種頹廢的氣息。在鬆針和朽木鋪成的地麵上,則散發出一種辛辣的氣味。雖然張世住在這裏這麼長時間了,還是第一次這麼仔細的觀察這個林子。
他靜下心來想把自己融入這片世界中去,木的世界。等心完全靜下來,他才放出神識向自己選好的那棵樹蔓去。那是一株極大的白楊,被暴風折去了樹頂,一根折斷的枝條,似乎還沒有全斷,帶了枯葉淒涼地掛著,其餘的杈丫猙獰張舞,有如伸出了長臂,張爪攫人。一團團的幹草在風中急走,如象有大禍將至,倉皇逸竄。張世選擇這棵樹隻是因為看著它讓自己覺得很親近,仿佛那就是這個木的世界裏的另一個自己,它的樣子同清澗裏那個狼影一樣孤獨。
神識像蛇藤一樣從樹的底部開始向上蔓延,張世有意的去回想那次星空中的經曆。冷風吹來,葉子沙沙作響。是風動,還是葉動?
張世在這裏整整坐了十天,這十天裏,下過雨雪,打過冰雹,刮過狂風,甚至有一天整整一天都沒有出太陽,那天的血月很圓很圓。這些他都不知道,他不知道頭上鋪滿過落葉,不知道身下長起過青苔,不知道身體曾被冰雪覆蓋……
這十天裏他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假如有人看到他也會當成一個青色的樹樁而已。他靜靜的坐在那裏像個看客一樣目睹了這片林子裏發生的故事,確切的說是這棵白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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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是個美男子,當時他風華正茂。偉岸的身形和俊美的麵容讓每一個男子嫉妒,每一個女子暗戀。他沒有在自然的每一次打擊中倒下,依然保持著他筆挺的身形,和堅韌的性格,逐漸喜歡他的女子越來越多,楊也有終於有了自己傾心的對象。
那是一次肆虐的暴風中,隻有楊依然保持著筆挺。他俯眼望去,眾人都在這場暴風中東倒西歪,可恥的彎曲著自己的身體,向暴風臣服,唯獨一個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確切的說是她在風中的那種氣質讓自己所迷,暴風吹著她的衣裙,她就仿佛一個輕歌曼舞的仙子。別人都把這當成一次打擊,唯獨她當成了一場表演,她是風中的舞者。
她似乎發現了楊的目光,對著他明眸一笑。那一笑仿佛冰雪消融,大地複蘇,楊在那一笑中終於明白過來。這麼多年,自己等的就是這樣一個女人,也隻有這樣的女人才配的上自己。
那天楊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柳,輕柔擅舞的柳,不畏強勢的柳。楊將自己的一片相思用樹葉送去,那片樹葉上隻有三個字:我要你。
在忐忑不安中他收到了一片柳葉,那上麵有柳送給他四個字:你是我的。那天他們相愛了。但是他們的相戀卻遭到了族中父老的強烈反對,說楊族的男子隻能娶楊族的女子為妻,柳族的女子隻能嫁給柳族的男子,要他們結成了連理肯定會得到上天的詛咒。
楊族的女子不是楊所喜歡的對象,他隻喜歡柳族的小女子,而不是楊族的女男人。楊一直當自己是族中的大英雄,因為年輕一代隻有他最為出色,大英雄卻偏偏喜歡上了小女子。
柳同樣不願意嫁給同族的男子,她從小就夢想著找一個偉岸出色的男子,卻不是同族那些嬌滴滴的男人。
當夜他們雙雙逃離,這樣他們就不用在乎族人的指手畫腳,更不會在意那荒謬的詛咒之說了。
這一路他們付出的辛苦不是常人所能知道的,但為了他們的將來,兩人一直互相鼓勵著,終於來到了這裏,準備開始他們新的生活。這裏的人都很冷漠,沒有人認識他們,這樣的地方才是最適合他們居住的。雖然水土不服,但為了兩個人能永遠在一起,他們可以去忍受。
來到這裏的第一天,他們舉辦了一個簡單的婚禮。雖然沒有親朋好友的道賀,但楊的心裏第一次知道原來擁有一個人是這樣的幸福,柳也是一臉幸福的表情,他們終於要結成連理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