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單失笑道:“想不到我一時心情不好,卻被你說了通大道理,不過我確實受教了,我也的確明白了,威嚴需要實力來說話,實力則要事實來說話。好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魯仲連收拾情懷,追憶往事,臉上似乎猶有餘悸,道:“七年前,你父親和墨希夷在淄河一戰,我也是適逢其會,方知墨希夷竟然是如此深藏不露的厲害人物。”
淄河在臨淄城東,南北走向,貫穿齊國腹地。
田單忍不住問道:“墨希夷到底是誰,為何我從沒有聽過此人?”
魯仲連道:“以前我隻知道他是墨家的钜子,學貫古今,智慧超絕,手段非凡,極盡變化之能事,卻沒有想到他的武功也足以睥睨天下,若非墨家早年內部出現矛盾,一分為三,使他這些年一直致力於整合墨者、統一墨家,恐怕現在他早已是震動九州的人物。”
墨家首創於墨翟,即墨子,在戰國早期曾聲勢大盛,與儒家並稱“顯學”。信奉墨子的人稱之為墨者,其最高領袖則稱作钜子。墨家不僅是個學派,也是一個組織嚴密、紀律嚴明的教派,他們吃藜藿之羹,穿短褐之衣,腳上則是麻或布作的鞋子,甚或是赤足,過著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可惜後來墨家再沒有出現過墨子這樣傑出的钜子,以致於四分五裂,聲勢銳減,不過現在不同了,因為墨家又出現了一個墨希夷,相信再不出幾年,墨家將會在他手裏完成統一。
田單淡淡道:“既然如此,卻為何來找我父親比武?難道他閑得沒事幹了嗎?”
魯仲連苦笑道:“這根本不是比武,他其實是在秦相魏冉的懇求下,才答允親自出手,準備擊殺你的父親。”
田單默念一聲“魏冉”,冷哼道:“要殺我的父親,若不想付出慘重的代價,任誰都辦不到。”同時想到魏冉的深謀遠慮,當時孟嚐君出走,父親遭到齊王猜忌,若能在這種情況下擊殺父親,那麼他日魏冉進攻齊國,就不用怕齊王在無人可用下,重新重用父親。說到底,以天武劍的威名,其實已成了齊人某種意義上的象征,在攻取齊國前,先以武力擊敗或擊殺父親,將會收到意料之外的效果。
魯仲連同意道:“事實也是如此,墨希夷最終不願一死一傷,以致被其他兩派的钜子所趁,所以悄然退去,不過你父親也不好受,在墨希夷的全力一擊下,身負內傷,長年不愈,至今日終於撒手人寰。”
田單冷靜道:“能和我說一下淄河一戰嗎?”
魯仲連苦惱道:“你清楚我向來不會舞刀弄槍,隻會舞文弄墨的,不過有一點我還記得,即是從開始到結束,你父親和墨希夷始終未曾真正的短兵相接,兩人一直相隔長達十多丈的淄河。這樣一動不動就能分出勝負,且還能令人受傷的比試,我魯仲連再未親眼見到之前,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就算母豬能開口告訴我,我也不信!”
田單卻道:“他們比的是一種玄功,你放心,沒有人能用這種功法來暗中殺人,因為這種比試的前提是對手肯接招或出招,而且這也並不是什麼劍客都會的,有人不願學,有人學不會,你當學精深的武功和吃喝玩樂一樣簡單嗎?”
魯仲連內心的擔憂被說破,也不臉紅,反而誇張的舒了口氣道:“呼!這我就放心了,我才不管你這是什麼玄功心法,隻要我魯仲連不會在仇家暗算下突然暴斃、離奇死亡就行,一個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田單則明白過來,為何父親不肯多活幾日,而要趁勢錘煉他的心劍,因為這種玄功發揮的關鍵就在於心,隻要心靈沒有破綻,便使自己先立於不敗之地。父親是希望他能以這樣方式為父親爭回一口氣,打敗墨希夷。
魯仲連忽然想起以事道:“還記得昨天我說過的話嗎?”
田單想也不想道:“你罵我自暴自棄。”
魯仲連搖頭道:“不是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