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仲連大訝道:“哪裏不對了?”同時心中一震,事實上,那晚鄒衍肯告訴他這句話,是在他告訴鄒衍“齊國還有一個管仲”之後的事,而他所指的這個管仲自然就是田單無他。鄒衍事事能先人一步,料事準得玄乎,名聲果然不是蓋的,也難怪鄒衍有談玄論道的本錢。
田單分析道:“我原先以為鄒衍是想通過你去告知韓聶的,可是想想又覺不大可能,首先韓聶和齊王走得很近,很多事齊王根本瞞不住他,更重要的是,昨日韓聶已經辭去相位,離開齊國。”
魯仲連失聲道:“什麼,韓相走了!”
田單不理魯仲連的反應,續道:“這麼看來,韓聶很可能已經知道蘇秦出了問題,感到大勢已去,所以才毅然離開,說不定齊王最先對蘇秦的懷疑還是得韓聶提醒的呢。可是齊王從來就把韓聶看成外人,他甚至還會自作聰明的以為韓聶是站在秦王的立場來離間他和蘇秦的君臣關係,以免蘇秦再一次促成合縱攻秦的形勢。所以鄒衍若想通過你去告訴韓聶此事,根本就不頂用,不過若被我田單知曉,事情又另當別論了。”說到此處,忽然問道:“你曾和鄒衍說了什麼?”
魯仲連頭痛道:“你不用懷疑了,鄒衍這四個字確實是說給你聽的。”
他的語氣顯得頗為失落,可能是韓聶的離開使他感到齊國內部也已到了崩潰邊緣,要知道很多時候,一個強國的敗亡都是由內部引發的。如果讓他知道不但是韓聶,連名將匡章,忠臣王燭也退隱了,真不知會是什麼反應。
田單驀的起來,哈哈大笑道:“事情又變得有趣了,我要馬上去找煙花,哼!今趟定要讓樂毅嚐嚐陰溝裏翻船的滋味。你要不要和我一塊兒去?”
“我說過我困了。”魯仲連連連搖頭,接著不解道,“父親剛死,你不是說你感到很悲傷嗎?怎麼笑得這麼痛快。”
田單反問道:“聽說過莊子死了妻子,不但沒有悲慟之色,反而坐在家門口敲鑼打鼓的故事嗎?這根本就是生死觀的問題,我現在想通了,父親的死對他來說並不是痛苦,而我則應該為他的死有所值、解脫紅塵而感到高興。”心中卻總覺得這是為了說服魯仲連和自己而在欺騙自己。
魯仲連道:“那麼你也不再扮冷酷,裝深沉,來取得威嚴了?”
田單佯怒道:“我的本性是慈祥和藹,平易近人,何必違心的過這種日子?況且威嚴是靠功業來裝飾和支撐的,我現在就是去幹大事,去賺威嚴,威嚴,什麼是威嚴!魯仲連你難道不明白嗎?”
這回倒似乎是田單在痛斥魯仲連,而事實上,在不久前,這翻話還是魯仲連用來開導田單用的,感覺確是奇怪。
話一說完,兩人都會心大笑,接著並肩走出客廳,一個往內房走去,一個往大門走去。
田單從客廳走到庭院,忽然停下,想起昨夜的比武,一夜之間,就成了物是人非。
人生本來如此,總要麵對種種無奈,誰也不能逃避,關鍵就在於如何去看待它。同樣一件事,能換一個使心裏好受一些的角度去看,人就會輕鬆許多,就算是欺騙自己的也好,比如說父親不是死了,而是成仙了。然而他這也是在欺騙自己嗎?親人離去,真的就能感到高興?真的高興了,又是否意味著鐵石心腸,沒有人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