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單回到客廳,留下魯仲連和田法章在密室暢談,他其實是清楚魯仲連的想法的,在魯仲連的立場看,田文能夠回到齊國無疑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不說別的,單單憑借著孟嚐君當年合縱五國之師,首度攻入秦國函穀關的威望,諸侯國就不敢輕易加兵於齊。
可是大王和田文之間的相互猜忌使他們根本看不到這個齊心抗敵的希望。
當然如果孟嚐君有個後代或者可以傳位的人的話,情況又變得微妙起來,至少魯仲連在對大王的失望下,必然會兼顧友情,投向孟嚐君,包括齊國的田氏貴族在內,想來和魯仲連一個想法的也肯定不在少數。
那麼他田單呢?他該否和孟嚐君連手禦敵呢?又或者說,孟嚐君會看上自己這個後輩,同自己合作嗎?
田單也很希望魯仲連能夠親自從孟嚐君的口中得到答案,如果能爭取到孟嚐君回國,達成一定的協議,他甚至可以聯絡王孫賈刺殺大王。然而時局瞬息萬變,才兩日之間,臨淄就已經變得格外沉重起來了,他實在懷疑能否等到魯仲連的回複。
希望,從來都不能寄托在別人身上,否則一切都將變為被動,不管這個人和你關係有多密切,不管你對這個人有多大的信心,從來都是如此。
想要掌握主動,那麼惟有自己主動掌握各方麵的情況,做好應付一切突變的準備。
找來令伯,略微商量下明日的婚禮事宜,令伯走後不久,就看見一臉興奮的智風完成任務回來了。
“宗主,都打聽好了。”智風一本正經道,“這次封鎖是由太監頭子伊立負責的,此人阿諛奉承很有一套,不過對於如何調兵部署卻是不懂裝懂的外行草包,否則昨日城衛軍搜查王子的效率也就不會那麼差了。”
田單感興趣道:“這閹人倒是如何外行裝內行的?”
智風道:“這個可笑的家夥把能動用的近萬士兵,一半以上都屯在了臨淄城的四大城門,把城門守得鐵桶一般,滴水不出,王子想要出城,除非插了翅膀,否則別想出去。”
田單失笑道:“果然是個草包,小風你又是怎麼看這件事的,說說看,不要拘謹,這裏沒有外人。”
智風接著分析道:“一般情況下,他這樣嚴守把關當然沒有問題,隻要四王子一日不出臨淄城,那麼他們便可以從容的來個甕中捉鱉,不愁挖不出王子來。可是眼下時局動亂,山雨欲來,人心浮動,如果照這樣搞下去的話,恐怕憑那批低效率的軍隊短期內將無法搜到王子,這種封鎖的大事,時間拖得越久,對人心的副麵影響就會越大,到時候,臨淄隻會越來越亂,我還真不明白大王了,竟然也會放任這種家夥胡搞。”
田單不置可否道:“智風怎麼會覺得時局大亂了呢?臨淄的百姓現在有說什麼閑話沒有?”
“韓相文韜武略,大王這次能夠一舉吞滅桀宋,多半出於韓相之功,再加上相爺本身與秦王私交深厚,平日又體恤臣民,他在齊國可謂德高望重,百姓無不視之如長城,如今長城崩塌,人心想不躁動都難。”智風義憤道:“最可恨的還是大王不顧君臣父子之誼,暴虐矜驕,先有殘殺忠臣,後又追捕王子,現在很多人都已置疑,到底韓相的死是否也與大王有關。如果不是今天見到姬茗明目張膽的出現,甚至連我也會相信這是大王下的毒手,現在想起來,則孟嚐君更有可能對韓聶下手,一旦蘇秦、韓聶等可用之人全都離散,鬧的百姓人人自危,百姓就自然而然會想到孟嚐君的好處了,到時候,田文在齊國一呼百應,想要逼退當今大王就容易了許多。”
田單想不到百姓竟然如此倚重韓聶,這遠比他預料的還要嚴重許多,估計要不了多久,河東失陷的消息將再也隱瞞不住,屆時的秦師反倒有了名正言順的借口,成為了為韓聶之死而討伐齊王的義軍了。不過讓他另眼相看的是,這個智風不但手底硬朗,武功不俗,腦筋更是轉得極快,不愧是五大家將中最為機靈的人物,關於韓聶的死,他尚未和手下們通過氣,而智風僅從見到姬茗的出現,就推斷出這是田文下的毒手,單憑這一點,就足以令很多人無法望其項背。
田單忽然發現了自己的一個遺漏,就是直到此刻,他還沒有好好的和手下們開一個會議,向他們通告一些自己所掌握的消息。
田單道:“如果換作你是伊立,你會怎麼調用這批搜捕王子的軍隊?”
智風想不也想道:“當然是加大全城的搜索力度,然後把城門的士兵疏散開,隻需埋伏一小部分的人在城門附近就足夠。等到王子感到在城裏搜捕越來越頻繁,再無法安然的呆下去,又見城門守備疏散,那時候他便惟有會冒險闖城門一途,屆時暗中埋伏在城門附近的士兵就起到用處了。”
田單滿意的點頭,道:“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伊立其實不是草包,而隻是條可憐的應聲蟲,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