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長的街道盡頭的莊街衙署,出現在田單眼前的時候,時近黃昏,衙署的大門已然掩上。不過在門前的幾節石階上正坐著個四十歲左右的人。那人衣冠楚楚,一身官服,雙目中淡淡的映著天邊淡淡的愁雲。
他遠遠注視著田單走到身前,然後才舒出一口氣,道:“你終於來了,我已經在這裏足足等了你兩天。看來想喝上胥仙子的喜酒並不容易。”
田單自然知道此人正是他此行要邀請的上司甘衝,立即告罪道:“下屬近日私務纏身,未能盡於職守,甘心受甘大人的處罰。”
甘衝搖頭笑道:“小單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身價?就憑早上你與赤鬆子打成平手的光輝戰績,甘某區區微薄功名,再也得罪不起我們齊國的新一代武神哩。別說是處罰了,就是庇佑還恐力不能及呢。”
“田單還是那個田單。”田單走到甘衝身邊,與他並排坐在石階上,順著甘衝的目光望向天邊,鄭重道:“小單在甘大人手下辦事將近四年,這期間在官場上遇到的諸多不順,還依賴於大人的關照解圍,不管今後我還有沒有機會在您手下為臨淄的百姓效力,甘大人的這份老牛舐犢般的恩情,我絕不會忘。”
甘衝讚許的點點頭,良久才忽然道:“你可知道我的叔父是誰?”
田單一頭霧水,愕然望向甘衝,這時他才知道自己對上司的家族太不了解了,別說是甘衝的叔父,他甚至連甘衝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而對甘衝的妻子則也僅有一麵之緣。不過這也正符合田單在官場底層辦事的風格,不卑不亢,沒有升遷的興奮,也沒有貶謫的苦惱,有的隻是為百姓解決一切麻煩的心。
甘衝沒有直接告訴田單答案,隻是小心的從懷裏掏出一捆竹簡,攤到田單麵前。
竹簡首行正寫著“天文星占”四字。
田單恍然,景仰道:“原來大人的叔父卻是名動天下的甘德甘老先生。”說甘德是名動天下的人物,一點都不為過。先不說甘德本身學究天人,憑一個之力,撰寫了《天文星占》這本曠世奇書,單就因為連鄒衍見到甘德也要誠服的叫他一聲“甘老師”的威望,就足以使各國君主、天下名流對他另眼相看。他的《天文星占》一書共八卷,記錄了茫茫宇宙中一百二十顆恒星的赤道坐標,他所測定的恒星記錄,正是世界上最早的恒星表。當然,除了少數象鄒衍這樣的名流對此真正歎服之外,各國君主對此一點都不感興趣,他們所關心的是,如何利用甘德的星象之學巧取名義,應承天意,為自己的個人私欲服務。
甘德於齊宣王末年辭世,他在世時,齊國舉凡用兵,出師大小預問利弊,全經由甘德之手,宣王更是毫不吝嗇拜於高官。可以說,正因為他是在星象方麵的權威,所以他的一言一行一定程度上能夠影響國家的氣勢、軍心、民意,倍為國君倚重。
田單開始對甘衝於此時拿出《天文星占》一書的用意大感興趣。他想說明的到底是什麼呢?可以想見,當然不會是僅僅以此書來表明身份這麼簡單。
“小單你可知道,幾日前,被星象界稱為災星的‘天棓星’掃過臨淄上空,對於這個景象,各國必然會有星官做出記錄,你道各國君主會否放過這個‘天意授權’降災臨淄的千載良機?”甘衝道。
田單開始明白甘衝的用意,訝然道:“甘大人的意思是,甘老先生的這本書中,記載了可以化解這個災星預言的良方?”
甘衝不動聲色的道:“沒有,什麼都沒有,其實叔父這卷書裏頭,除了對曆來詭異星象和天空恒星的記錄之外,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