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楚王又派屈原出使齊國,知會齊王宛城會晤一事,既可以獲得齊王的信任,同時又有麻痹齊王之效,再者萬一連橫失敗,則罪不在楚王,他可以將責任全推在屈原身上,既不影響自己的聖明,又能借此以削弱屈原的民望。此其二也。
等到秦國的間諜得知屈原出使齊國,楚王很可能早已暗中派人聯係了秦王,說此舉隻是為了麻痹齊王,並不影響他們在宛城定下的協議,至此,楚國可謂兩麵討好,再不用擔心會遭致齊秦兩強任何一個國家的攻擊,而且還能作壁上觀,看著齊秦二國相互征伐,然後他們再可根據形勢,坐地起價,秦強則助秦,齊勝則幫齊,從容的牟取戰爭暴利。此其三也。
屈原、魯仲連、敖烈三人哪知道田單僅憑這麼一句話就能猜出許多,魯仲連更以為田單被屈原的反應弄至啞口無言、一時語塞。
田單見三人都怪異的看著自己,才知道方才有些走神了,不禁訕訕抓頭道:“也許是我的看法出現了偏差吧。我可能是因為被燕王的雄才大略、樂毅的智謀武功給誤導了我對天下形勢的分析,使我下意識的將來自燕國的威脅放在第一位,我尚以為燕國早已對我的齊國的複仇一戰上弦待發,迫不及待了。不過仔細的回想起來,這二十多年,燕國雖在發展,而我齊國也在強大,他們應沒有足夠實力對我們構成威脅。”
屈原三人都是老一輩的人了,他們當然清楚田單所說的複仇一事,指的正是二十多年前,齊宣王趁著燕國內亂而派名將匡章征討燕國一戰。是役,匡章率齊國“五都之兵”,一路北上,僅僅五十天就攻下燕國全境,而燕軍則是傷筋動骨,幾臨亡國,當時若非匡章的軍隊對著燕民過於殘暴,且又遭到來自秦國等各方麵的壓力,恐怕燕國早已被齊國納入了版圖。
魯仲連有些怪異的看著田單,皆因他是最清楚、了解田單的人,而且當日他也確實被田單的“齊國的最大威脅來自燕國”的說法說服。
對此屈原當然不清楚,隻聽這位老態龍鍾的長者道:“田單你的看法是對的。燕國確實不容小視,二十多年的厚積薄發,並不是開玩笑的,再加上燕王的開明賢德,又有樂毅、郭槐等奇才的輔佐,其實力一旦爆發出來,天下諸侯必為之側目。若非有你刻意提醒,連朕也要差點被燕國多年的伏養生息、養精蓄銳騙過。”
魯仲連這才恍然,想不到田單用的竟然是以退為進的說法,不過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田單還有話未說出來。
田單忽然想起一事,道:“在煙花閣的時候,我曾聽屈老說,你本不打算來見我,到現在我還不太明白這是為何。”
屈原被田單這麼一說,仿佛勾起了對往昔崢嶸歲月的感懷,首次拿起案上的酒杯,淺嚐了一口之後,喟然道:“當年,在懷王當政的時候,朕也曾像你現在的年輕,那個時候,朕可謂少年得誌,意氣風發,鋒芒畢露,以為隻要有朕從旁輔佐,必能滅越吞魯,連齊抗秦,成為天下的第一強國。可是結果又如何呢?懷王客死於秦,為天下笑,而朕至今也淪落的慘淡下場。”
田單安慰道:“屈老不用如此介懷,世人都知道您為了楚國鞠躬盡瘁,沒有什麼好遺憾的。怪隻怪楚國君臣嫉妒心太強,沒有容人之度量,不然說不定現在屈老已達夙願。”
屈原道:“當時朕的想法也是和你一樣,總認為問題出在他們身上,以為這群人成天隻知獻讒邀功,養尊處優,揮霍享樂,不足與謀。可是到了後來,朕發現,錯的並非是他們,而是錯在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