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仲連走後不久,田單即看見田明帶了個一身酒氣、不衫不履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那中年人不待田明引見,即自我介紹道:“在下葉陽子,戲稱‘酒蟲’,聽說田宗主幾日前曾召集了一批釀酒師,若葉某所料不差,田宗主該是想釀製杜溫香的‘男兒膽’,在下以為我能在此事上幫得上忙,所以就不請自來了。”
田單心中一凜,想不到葉陽子竟親自找上門來了,須知這個葉陽子在齊國可是大大有名的人物,此君主張“哀鰥寡,恤孤獨,振困窮,補不足”,盡散家藏,贈與窮苦百姓,悲天憫人,同時他也是自命清高之人,與魯仲連一樣不願入朝為官,此君與魯仲連、陳仲子、鍾離子齊名當世,號稱是“齊國四大高士”,其中又以魯仲連居第一,陳仲子排名第二,鍾離子與葉陽子則並列第三。
田單請葉陽子入席就座,道:“聽說葉先生一生別無所求,但求民安和美酒,卻不知原來先生對釀酒之道也有心得,然而田單若是因此而叫先生屈就為在下釀酒,隻怕到時候魯仲連會不答應。”
葉陽子哈哈笑道:“在我四人之中,以魯仲連最要麵子,故他得以排名第一,又以陳仲子最為廉潔,所以他排第二,而我和鍾離子雖無視錢財,接濟平民,卻是各有欲求鍾愛,既是有求於人,自然須付出與之對應的代價,魯仲連若是因此而說一句我葉陽子落了‘四大高士’的麵子之類的話,我必定宣揚他沽名釣譽以回敬之,如此他又怎敢再說什麼。”
田單點頭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葉先生了。”接著從懷裏掏出“男兒膽”的配方,遞給葉陽子,道:“請過目。”
對方既然是大有來頭的人物,且是口碑載道,田單自然就不須擔心他隻是想騙取這個秘方。
葉陽子毫不客氣的接過,攤開來看時,臉色數變,並伴隨著嘖嘖稱奇的聲音,好半晌才道:“田宗主現下可還備有此酒?”
田單搖頭道:“一滴不剩。”
葉陽子遺憾道:“那就可惜了,看來我隻有三個月後,才能有幸品嚐。”
田單為之一振道:“葉先生有把握在三個月之內釀成此酒?”
葉陽子肯定道:“此正是杜溫香的另一個高明之處,普通製酒,快則半年,慢則數載,且封存越久越醇,但是‘男兒膽’卻非如此,無論在其成分和製法上,都有其獨到之處,而若能找到一種依上麵所載的酒引子,其釀酒的周期更能縮短為一個月。”
田單欣喜道:“一個月就可以了嗎?葉先生請說需要什麼引子。”周期越短,即表示他田單斂財的機會和份額就越大,這如何不令田單興奮。
葉陽子道:“此酒引並不難找,但卻較為珍貴,現在葉某有一個請求,隻要田宗主答應,我便無償為宗主監製此酒。”
田單道:“葉先生但說無凡,不必見外。”
葉陽子將秘方歸還給田單,道:“我希望在每一批‘男兒膽’製成之後,田宗主能拿出其中一成,送給齊國那些沒錢買酒、但卻老弱病殘、身軀虛弱之人服用。”
田單欣然道:“葉先生做事總是先人後己,實在叫人敬佩,此事田單一定辦到。”
葉陽子道:“如此我就放心了,田宗主隨時可以開工。”
田單道:“那此事就拜托葉先生了,至於具體釀酒的地點、器具等其他問題,我都會叫人準備妥當,葉先生若不嫌棄,可在我田家稍歇一晚,明日我就叫田明帶你過去。”他心中理想的製酒地方,正是王三空出來的那間鋪子。
葉陽子起身告辭,走到一半,不禁轉身問道:“田宗主就不打算囑咐我切勿將此秘方泄漏嗎?”
田單哈哈一笑,道:“葉先生乃是田單景仰之人,又怎會如此冒犯,再者你本來就沒有記住秘方,我格外叮囑此事,豈非多此一舉,枉做小人。”
葉陽子眼前一亮,讚許道:“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何魯仲連這麼喜歡往你們田家走了,田宗主的氣量風度確實非常人可比,或者說宗主目光如炬,看人很準。你說得沒錯,我確實沒有記住秘方,因為沒有那個必要,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