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市恩得將心(1 / 2)

東暖閣裏,朱厚熜笑著對跪在腳下謝恩的高拱、俞大猷和戚繼光三人說:“都知道啦?可還滿意?”

俞大猷和戚繼光都不敢接腔,隻有高拱因是天子近臣,回應道:“回皇上,擢黜之恩皆出自君上,皇上天恩浩蕩,臣子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這話於理於法皆不通,朕都懶得駁你,什麼時候朝廷用人罷人是朕一個人說了算的?”朱厚熜笑著說:“你也休要那話來誆朕,若是內閣與吏部不同意你高拱任那監軍一職,朕也不會發中旨強要任命你。有在這裏奉承朕的工夫,不如趕緊去找你那恩師夏閣老求情!”

高拱很不好意思地說:“回皇上,昨夜夏閣老便已對微臣說起過……”

朱厚熜大笑著說:“哈哈哈,你高拱倒也老實,你能什麼都不瞞著朕,那便是最大的忠。朕今日便答應你,若今次吏部吃了熊心豹子膽要駁你恩師的麵子,朕拚著被那幫禦史給事中批龍鱗也要擢升你。不過你高拱卻不夠義氣啊!你既然昨晚已知曉,卻為何不說與戚繼光?他是得你書信請到京師來的,卻又累他忐忑一個晚上。”

“回皇上,夏閣老也不過是給微臣提說一下,如此重大事體,微臣怎敢私相賣好於戚將軍?”

“好嘛,升官也沒讓你昏了頭,還懂得朝廷規矩。”朱厚熜讚許了高拱一句,對一直跪趴在地上不敢抬頭的俞大猷和戚繼光說:“朕與高肅卿說笑了半日,你二人可等得煩了?都起來,朕怕你們拘謹,連個內侍都沒有留在這裏,你們自個找凳子坐吧!”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末將不敢!”

朱厚熜和高拱說笑就是為了讓俞大猷和戚繼光稍微放鬆一點,沒想到兩人還這樣緊張,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軍中好漢,朕還指望著你們給朕上陣殺敵斬將奪旗,怎就這麼點膽子?都給朕滾起來!高拱,你別偷笑,帶個頭坐下回話。”

等三人都坐定之後,朱厚熜說:“你們都是軍人,高拱這個真秀才假斯文也有丘八脾氣,朕就不多跟你們說廢話了。有兵不練,等若無兵,升你們的官就是讓你們給朕練兵,練出精兵保家衛國!”

俞大猷和戚繼光沒有想到皇上說話如此幹脆,隻得再次跪下,說:“臣謹遵聖命!”

“你們不曉得朕的規矩,隻要不在朝堂之上,礙著朝廷律法和君臣禮數,誰跪著回話就要罰俸半年。你們日後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當差,諒你們也不敢吃空額喝兵血,你俞大猷和戚繼光都是成了親有子嗣的人,若是連那點俸祿都沒了,看你們還拿什麼養活老婆孩子!”朱厚熜笑著說:“不知者不罪,這次饒了你們,下不為例!”

等兩人再次戰戰兢兢地坐下,朱厚熜便開始點名:“俞大猷!”

俞大猷趕緊站了起來卻不敢下跪,隻能躬身抱拳,答道:“末將在!”

朱厚熜笑著說:“許是上了金鑾殿才曉得昨日與你把酒言歡的人是朕吧!武進士出身,好歹也讀過幾天書,竟連‘王上白’這樣簡單的字謎都猜不到,真真不曉得說你什麼才好。在朕看來,你俞大猷也忒老實了,除了發牢騷,竟不曉得在朕麵前說幾句頌君堯舜的話,讓朕心裏舒坦些個。若是朕昨日就把你給忘了,你這會兒怕是要打起包袱回家閑住了吧!不過朕昨日也是偷偷溜出宮的,此事你們知道就可以了,切莫讓那幫禦史知道了罵朕優遊頹廢。”

俞大猷尷尬地笑笑,不敢回話。

“不說話就表示你們答應了朕的要求,朕也不會白讓你們替朕保守秘密。” 朱厚熜從禦案上拿起了一柄寶劍,抽出了半截劍刃:“俞大猷,你可認得這柄劍麼?”

俞大猷定睛一看,頓時羞得滿臉通紅:“皇上……末將慚愧……”

“唉!你有什麼慚愧的?該慚愧的是朕這個君父!堂堂一個六品武官,為了謀個實缺請客也是囊中羞澀,不得已連祖傳的龍泉寶劍都賣了,是朕虧待了你們這些戍守邊陲的將士們啊!再者說了,你賤賣祖傳的龍泉寶劍為著什麼?還不是為了替朕帶兵打仗保家衛國麼?其心可昭天地,其情可鑒日月,朕這個君父豈能不為之動容!如今朕把它再交還給你,不過也不算是完璧歸趙,朕已做主著內廷兵杖局給你重新打製了劍鞘,刻上了‘精忠報國’四個字,俗氣的很,依著朕的本意是要刻‘殺賊’的,可朕的一言一行都要記在‘起居注’上,日後朕大行之後還要給朕修《實錄》,千秋萬代史書上說朕嗜血好殺可不好……”朱厚熜將寶劍雙手捧起遞向俞大猷:“記著朕的話,殺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