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兵工總署(2 / 2)

工部被劃走了一大塊權力也沒有提出不同意見,但戶部卻很為難,因為各省府州縣以現銀代替原來供應兵器的賦稅,需要戶部匡算出相對準確的金額,列為財政年度政府預算收入之中。全國那麼多的省府州縣都需要匡算,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事情。而且新成立一個衙門,還要開礦山,建皇上所說的那希奇古怪的“兵工廠”,所需經費至少在百萬兩銀子以上,而嘉靖二十二年的財政預算已於二月二十三日禦前財務會議審議通過,司禮監也已批紅照準,如今執行了兩個多月之後,突然又要增加這麼大一塊支出,他戶部不會平空生銀子,這筆開支又從何而來呢?

朱厚熜頓時火了:“你是戶部尚書,這等事情卻還要來問朕?事情都那麼容易,朝廷養你們這些大臣何用?!”

馬憲成卻很有強項令的架勢,亢聲說:“凡事預則立,不予則廢。戶部打理國庫,依歲入編製預算,方可保證財政正常運轉。可若是各部都不按年初所報預算開支,那麼朝廷隻有寅吃卯糧,而卯糧吃完之後,卻不知又有什麼可吃!”

這句話還把朱厚熜給噎住了--馬憲成的話雖然在說六部,其實還是說他這個皇上。

看主子被噎著說不出話來,呂芳趕緊出麵為主子幫腔說:“整飭軍備,首要之務便是修造軍械。戶部打理國庫,太倉銀用於國家軍務、漕運、學校、官餉,皇上要你們戶部拿銀子出來成立兵工總署也是正項支出。”

“下官也未曾說過成立兵工總署就不是正項支出,隻是太倉無銀,戶部又拿什麼支給兵工總署?”馬憲成冷冷地說:“呂公公,戶部是大明的戶部,不是什麼‘我們’的戶部。”

這樣強頂,即便是脾氣很好的呂芳也受不了,憤怒地說:“你馬部堂是戶部尚書,待在這個位置上稱你們戶部有什麼錯?耽誤了軍國大事,該曉得是什麼後果!”

“無非罷官撤職。”馬憲成竟然毫不相讓:“若是你呂公公覺得下官待在這個位置上是屍位素餐,盡可以奏請皇上將下官革職。”

見他越說越過分,夏言也忍不住說話了:“議事就議事,不要動不動就扯到什麼罷官撤職。都是大明的官員、皇上的臣子,誰該幹什麼,誰不該幹什麼,這杆秤在皇上手裏,除了皇上,誰也無權決定你馬部堂擢黜去留。”

在眾人吵架的時候,朱厚熜反倒冷靜了下來,看樣子馬憲成是被近來嘉靖新政所帶來的一係列風波弄得心灰意冷,故意想把事情鬧大好借機辭職;而夏言卻舍不得他這麼一位理財行家離職,因此才用這種明著訓斥暗中保護的話來堵呂芳的嘴。

對於馬憲成,朱厚熜和夏言的看法一致,是個難得的理財能吏,尤其難得的是他不媚上,隻要是為著朝廷公事,該爭就爭,該吵就吵。年初開禦前年度財務會議之時,內閣學士、各部尚書當著他的麵吵翻了天,核心話題隻有一個:銀子!各部都伸手向戶部要銀子,馬憲成兵來將擋水來土屯,一個人死守著陣地就是不鬆口,硬是將各部的預算砍下去百分之二十以上,才勉強維持了嘉靖二十二年的財政收支平衡。當時分管六部的閣員對他意見很大,連首輔夏言也頗有微詞,但這個出身山西的戶部尚書不但有山西老摳的習性,更有山西倔驢的脾氣,誰的賬也不賣,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因此,他兩眼緊緊地盯著馬憲成,問:“想撂挑子啦?”

馬憲成立刻把頭伏了下去:“臣不敢。”

朱厚熜說:“敢不敢朕都不會讓你撂挑子。你這個人有兩點朕最讚許,一是識大體顧大局;二是肯實心用事。如今國朝財政危難,你的差使不好幹,可就衝著那空空如野的太倉,眼下沒有你也維持不下去。”

馬憲成心裏一熱,嘴上卻說:“盡心王事是臣的本分,隻是臣本朽木之才……”

朱厚熜打斷了他的話:“你我君臣今日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推行新政讓你成了眾矢之的,也受了不少委屈,你便擔心沒有下場想撂挑子了。朕今日就當著諸位閣老、丁部堂和林部堂的麵,與你立下約書,若是因新政讓你沒了下場,朕這個皇上也不要做了!這樣可能讓你安心麼?”

聽皇上這麼說,所有朝臣連同呂芳都跪了下來,夏言帶頭說:“朝政有失,都是臣等的過錯,累及君父憂心掛懷,罪莫大焉,請皇上責罰。”

“唉!”朱厚熜歎了口七:“朕知道你們難,朕也難。我們就勉為其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