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事與願違(2 / 2)

盡管通政使司秉承上意,將許多為新政說話的奏疏明發邸報,刊行天下,但因上疏之人除了那些在官場上名聲本就不大好,被士林視為貪官佞臣的人之外,也隻有一些州縣牧民之官,論影響力遠不能與那些翰林、禦史和給事中等京官相比,因此他們的抗辯在一片攻訐新政的聲浪之中顯得是那麼的微弱,反而遭到了許多清流的斥罵。

官員們鬧得不可開交,那些貴戚勳顯也沒有閑著,也紛紛跳了出來

嘉靖新政財稅改革的兩大政策,一是官紳一體納糧,二是子粒田征稅。官員們攻訐的矛頭主要對著官紳一體納糧之法,而子粒田征稅侵害的是藩王宗室和公侯勳貴的既得利益,單憑朝廷俸祿吃飯的官員們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因此都積極支持這一改革,一片攻訐新政的聲浪之中也不見有人出來對子粒田征稅說個“不”字。但那些貴戚勳顯可就不一樣了,他們早就對此恨得咬牙切齒了。

那些貴戚勳顯一個個吃著朝廷一品俸祿,坐享萬畝子粒田的半數收入,鄉下有田莊,城裏有店鋪,都富得流油。可是,正應了那句“為富不仁”,他們隻想著家中那萬畝良田每年隻抽取五分收歸國庫,也有幾千兩銀子幾千石糧米,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足以讓那些鍾鳴鼎食的豪富權貴也食不甘味,臥難安寢,就如同剜了心頭肉一樣,都認為自己才是新政最大的受害者。皇上此前懲處了反對新政的沂王和荊王,其他貴戚勳爵都安寧了一段時日。如今官紳士子一鬧起來,他們立時就不安分了,許多人也跟著朝臣上本子參奏彈劾內閣各位閣老和戶部尚書馬憲成,還在上朝下朝之時當著夏言等人的麵指桑罵槐,說什麼“對皇上的賞賜也要抽分子拿彩頭,這是哪門子的王法?如此下去,早晚有一天得打嗝繳稅,放屁認捐”。

這還都是明裏鬧事,至於暗中推波助瀾鼓動官員上疏,私底下寫詆毀新政的匿名揭帖畫謗畫,互相串連泄憤鬧事,簡直無時不有層出不窮。還有人將舉子罷考、陸樹德自殺以及午門廷杖等事件編成兒歌教京城裏的小孩、乞丐四處傳唱,大肆渲染這場讓皇上丟盡麵子的新政之爭,將朝野上下、京師內外鬧的是沸沸揚揚,烏煙瘴氣。

開始的時候朱厚熜還念著他們祖上的功德,怕給人落下“過河拆橋”的話柄,對他們的彈章奏本一概不理,那些人的氣焰就越發的囂張,一幫胡子一大把的勳貴元老竟然糾結起來闖入皇宮哭鬧,哭著喊著說新政虐待天親荼毒功臣,他們已經被逼得活不下去了,不如到奉先殿泣告諸位先帝之後自刎,一是追隨先帝於九泉之下,二來以死勸諫君父。鬧騰到這種程度,朱厚熜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了。

大明朝徹底亂成了一鍋粥,最早開始煮粥的朱厚熜和呂芳兩人麵麵相覷,他們壓根就沒有想到會把粥煮成這個樣子,眼看著就要沸騰,卻不知道是該再添一把柴還是潑一瓢水。後來看到蜂擁而至的彈章奏本,聽到廠衛特務報告朝臣顯貴們的種種異常舉動,朱厚熜也亂了陣腳,便不顧呂芳的勸阻,瘋狂地下令將所有攻訐新政的官員全部抓起來。

早已待命的鎮撫司緹騎校尉立刻傾巢而出,直撲翰林院、都察院、六科廊等衙門,將參與上疏的官員盡數擒獲;分散在六部等各大衙門的幾十名中低級官員也被一網打盡,全部關進詔獄。一時間京城之中緹騎校尉四處奔走,行人官吏無不避讓路旁側目而視。

對這些借著祖宗餘蔭得了免死鐵券,自持皇上不能依朝廷律法治罪,平日裏作威作福,多行不法**官民的勳貴元老,朱厚熜雖說不能將他們都打入詔獄或處以廷杖,但也沒有跟他們客氣,挑頭鬧事的太師、英國公張茂和成國公朱至孝被圈禁在府邸閉門思過,其他人也分別被處以追奪賜田、罰俸等懲罰。朱厚熜還發狠說:“你們都說朕亂祖宗之成法,既然如此,朕也就不怕人罵朕是朱家的不孝子孫,你們不要以為朕就不能奪回先帝賜給你們的丹書鐵券!”

皇上對朝臣對勳貴都擺出了一副極其強硬的姿態,即便如此,這股反對新政的聲浪非但沒有減弱半分,反而如同眼下的天氣一樣,越來越熱。到了七月十八日,這股灼熱的巨浪一下子就砸在了朱厚熜的頭上,當場就把他砸懵了--